摊位其实也分了区的。比如鸡鸭啊,菜和粮食啊,醋啊这些,放在了一片,陶罐木盆这些大件点的使用器,又放在了另外一片,而且摊位还分了大小。各处的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市场内独有的热闹和喧嚣。谢婉清从前深居后宅,根本没看过这样热闹的场景。她左看右看,可以说是目不暇接。当然,徐韫和邓大娘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邓大娘也是跟谢婉清一样,只觉得热闹,东西多,方便。我但徐韫看到的,却是北平尹的厉害之处。一个连小小市场都能规划成如此方便整齐样子的官,治理起北平城来,想来不会差。也就是说,只要持续下去,北平城将来必然会发展得很好。徐韫忽然有些手痒了。她想买商铺,买房。一个城池越繁华,里头的铺子和宅子就会变得值钱。一大圈转下来,邓大娘和谢婉清都没忍住买了许多东西。甚至邓大娘还买了几只鸡!她提着那一串鸡,满意地笑:“我摸了,都是马上要开始下蛋的鸡,那宅子那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养!那些草籽,都够它们吃的。下了蛋可以自家吃,不下蛋了,还可以杀了吃肉!”她这样一说,谢婉清都有点儿蠢蠢欲动了,不过也拿不定主意,就看向了徐韫。徐韫不想事事儿都做决定,便笑道:“阿娘自己决定就行。”谢婉清犹豫很久,最终也没自己做决定,反而求助地问邓大娘:“邓大嫂,你说我们家能不能养?”邓大娘也为难:“我没过去看,不知道地方多大。如果地方不大,你就买两只就成。到时候就用舂米舂出来糠喂就行。怕脏就扎个篱笆圈起来养。”于是谢婉清就买了两只。徐韫虽然一直假装看别的摊,但实际上注意力一直在这边,看到谢婉清的做法,她心里就悄悄叹了一口气,但转瞬又安慰自己: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慢慢来吧。接下来,徐韫就干脆做甩手掌柜了。谢婉清慢慢也习惯了徐韫不参与决断的行为,反正不知道的就问邓大娘,跟邓大娘商量。倒也买了不少东西:大小几个陶盆,还有木盆,蒸笼,米缸,舂米的石臼……最后还买了一口大水缸。虽然家里有水一口井,但也要准备一口水缸,不忙的时候就把水打满了,就不用每次用还要去打水。说起这一口水井,也是徐韫特别满意的地方:要知道,北边不比南边,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有水井的,而且水井还分甜水和苦水。她们家那一口,就是甜水井,不仅能用,还能喝!
昨日她去买菜,就看到路边有人卖水的——家里只有苦水井的,就得去买这种水用来喝和煮饭。没有水井的,就更得买了。也就是说,她们家要是真穷到一定程度了,每日也可以卖点井水,也能饿不死。这些个大件都堆在车上还不好拉,于是邓大娘拉着谢婉清,又和几个摊贩一番讨价还价,多付了一点钱,让他们回头收摊后,把东西直接送家里去。这可把谢婉清给惊住了,等邓大娘和人谈妥了,她看着邓大娘的目光都带着钦佩:“还能这样啊!”邓大娘凑到谢婉清耳朵边上,气色都好了许多,压低声:“咱们买的东西多,是大主顾,又多给钱,咋不行?你就记住了,咱们是花钱的,他们是挣钱的!有啥都好商量!”谢婉清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学到了。邓大娘也挺高兴:能教上谢婉清这样的谢氏女,多让人骄傲!看着谢婉清和邓大娘兴致勃勃还要买的架势,徐韫笑了笑,拉了拉谢婉清的袖子,趁机提出:“阿娘你和大娘继续逛,我去别处看看。再把拜帖送了。”谢婉清应了,但还是叮嘱一句:“路远就坐车,别心疼钱。”徐韫离了集市,一路走一路逛一路打听,就到了北平衙的门口。倒不是她不去找萧折月,而是打听了之后才知道,萧折月一直侍奉姜妙将军,在外并没有府邸,来了北平城,一直就住在北平王宫里。王宫原本是个侯府,星火军到了之后,才改成了王宫。所以,想找萧折月肯定是找不到了。只能直接去找北平尹。站在北平衙门口,徐韫抬头看着北平衙大门,以及两边全身铠甲,手握长兵的军爷,一时之间还有点踌躇。感觉自己只要上去说要见北平尹,下一刻就会被叉出来。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已经有些皱的细麻衣,徐韫整理了一下,然后才上前去拱手一拜:“请问二位军爷,我想拜见北平尹,可否有劳二位通报一声?”这要是在南煜,徐韫就根本不会去问——一个一看就是平头百姓的人,想见国都的府尹?开什么玩笑?还通报?想得美!但这毕竟是在北平城。不过,徐韫还是紧张的。就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这一身打扮,怕是很难见到北平尹的。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想象之中的呵斥也没有发生,反而得来了一句建议:“我们只负责守门,不负责通报,你去里头,门房那儿,有专门的人接待。”毫不夸张地说,徐韫真的惊住了。她一面惊讶,一面道谢,然后才往里走。里头果真有个门房。和别处不同,这门房里安置了一张桌子,里头坐着个中年男子,听见脚步声,不等徐韫张口问,就先提着笔抬了头,笑眯眯地问:“这位小娘子,可是有什么事儿?若是有什么问题反应,直接告诉我就成,我会记录在案,派遣专人解决。”徐韫恍惚了。她看着眼前这笑盈盈的脸,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搞得她甚至都想掐自己一把了。不过,她毕竟也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即便内心震撼,但也依旧很快冷静下来,拱手行礼后,客气问道:“请问,我想见北平尹,不知如何才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