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花娘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整个人平静了许多。但她问徐韫:“阿韫,你说,他是不是没良心!”徐韫立刻打起精神来,帮着陈花娘批判骆源:“是,骆大郎就是没良心!”陈花娘满意了。看着她的神色,徐韫便试探开口:“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或许是没想那么多的。而且,他现在遭遇了这么大变故,心情本来也不好,更难关心到别人身上。”“反正我想如果是我,可能也顾不上别人。”陈花娘没反驳,反而陷入了沉默。徐韫轻声道:“今天这个事儿,你也消消气。大过年的——让他给你道个歉行不行?到底你们还是夫妻……”陈花娘想了想,自己也叹了一口气:“算了,大过年的,他给我赔礼道歉,做一身新衣裳,这个事儿就算完!”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心里气不顺,悻悻地说了句:“要不是我娘家人都死绝了,要不是有了铁牛,要不是现在大过年的,我才不会就这么算了!”徐韫连连点头。然后让陈花娘先歇一会儿,自己出去找骆湛。骆湛那头已经在屋外等了一会儿了。他根本没劝骆源,进去就是一句:“要和离吗?”直接就把骆源给镇住了。事情经过,他也没问骆源,是问仆人的。问清楚了,他皱眉看骆源:“阿兄,不是我说你,你就这么对自己媳妇?嫂嫂再不好,她也生了铁牛,就冲这个,你也不该动手。”骆源唯有沉默。没人知道,他其实有点怵自己这个弟弟的。打小,骆湛就比他聪明,比他果断,比他会哄人高兴,也比他狠——骆湛觉得不对的事情,那是真敢对他这个大哥挥拳头的。更敢把事情闹大,闹得不敢收拾。而且,骆湛其实也说得对。他是不该动手的。就是当时太让人烦了,他没控制住。骆湛让骆源好好想想,然后就出去自己呆着了。等徐韫出来,骆湛直接一挑眉,意思是“咋样”?徐韫压低声音:“花娘心里很委屈,但她的意思是,给她赔礼道歉,做一身新衣裳就算完了。”骆湛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徐韫理解他。过了很久,骆湛开了口:“衣裳好办,我出料子,给她做。用好料子。她跟着我阿兄,的确是委屈了。不过今天这个事,她也有不对。她跟我大哥抱怨了很多事,包括我娘偏心。”骆湛是真有点迷茫:“偏心啥了?一块糖,一块点心,有啥好值得计较的?”徐韫想着花娘那些抱怨,张了张口,一时之间都不知从何说起,她最后就道:“也许,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有苗头。你兄长他不喜花娘,让花娘感觉到了。加上这些年,花娘没有收到过任何钱和信——”心里就有了怨气。而且加上性格本身,花娘更容易注意到那些小事,从而更觉得委屈和埋怨。比如那个麦芽糖,她是客人,邓大娘给她吃一块,不过是待客的礼仪。但邓大娘没给花娘,甚至亲孙子都只给了一块,这就让花娘心里不舒服了。
花娘丝毫就没想过,邓大娘自己也没舍得吃。而且,邓大娘打心眼里可能就觉得,大人没必要吃这个。至于给铁牛一块,也是因为铁牛年纪太小,一次吃太多也不好,留起来慢慢吃更合适。但花娘就是想不到这些。徐韫叹一口气:“都是鸡毛蒜皮。”骆湛揉了揉眉心,“谁说阿兄不喜欢她了?当时娘看上的是另一个,阿兄非要定她的。”徐韫瞬间来了兴趣:“啊?还有这回事?那花娘她——来,仔细说说!”人嘛,都有好奇心。骆湛却不上当:“说啥说?她还有啥不痛快的没有?要不要首饰啥的?”见问不出来,徐韫也不强求,摇摇头:“倒没提。不过,回头过年,让大娘或是骆大郎给一点,也很合适。”陈花娘这个人,应该很喜欢这些。骆湛点点头,顿了顿说了句:“阿兄的钱我知道去哪里了。他没给别人,也不是自己花了,都是给了那些战死的人家里。”“他这个人,心软。见不得人受罪。”徐韫就不知道说啥好了,良久才憋出一句:“好吧。”估计陈花娘不会接受,也不会选择去理解。别说陈花娘,她也不理解。但这个事和她无关。骆湛道:“我会说他的。这次好好说。”接下来,骆湛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言语的骆源,还有不想理老大夫妻的邓大娘,站起身来,对着陈花娘行礼:“嫂嫂,今天这个事,是我阿兄不对,我替他给你道歉赔礼。”邓大娘神色有点儿复杂,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只别过脸去不看。陈花娘却慌得站起身来,忙把骆湛扶起来:“你都是大将军了,怎么好给我行礼。”骆湛笑道:“我就是再大的将军,您也是我嫂嫂,受得起。我兄长的过错,我替他赔礼道歉,更是天经地义。”陈花娘手足无措,连忙说不用不用。骆源也坐不住了,阴沉沉地吼了一句:“行了,行了,我赔礼还不行?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替我算怎么回事!”徐韫和谢婉清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在这里怪尴尬的。邓大娘面对骆源的心不甘情不愿,一拍桌子:“大郎,你怎么说话的!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不对!再怎么吵架,你一个男人,就不该动手打媳妇!”最后,邓大娘几乎是压着骆源道了歉。陈花娘也别扭着接受了。骆湛笑了笑:“这就对了。不过,今日这事,我也得说说娘你的不是。大嫂和大哥已经成亲了,你天天还管那么多干啥?”邓大娘有点懵了。谢婉清和徐韫感觉到了一些东西,悄悄对视一眼,更想走了。徐韫忍不住吸牙缝:这……玉节将军真的就这么猛,这么果断吗?未免也太干脆了点……也不考虑一下别人承受得住不?但莫名地,又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徐韫悄悄谴责自己的好奇心,但屁股没有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