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大娘懵了。徐韫和谢婉清对视了一眼,都有了一点不太好的感觉。那牙婆已经开始告饶上了,但不管多少话,其中就一句有用的:这件事情他不敢牵扯,他想回家,现在就走。邓大娘皱起眉头,拉着牙婆不让人走:“为啥不敢买?”牙婆拽着自己被邓大娘薅住的袖子,几乎要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把袖子捞回来。徐韫看到牙婆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忽然就福至心灵:牙婆可能不是犹豫说不说,而是犹豫要不要扯下袖子转头就跑。但最终牙婆还是没舍得,左看右看了一眼之后,才跟细作接头一般,压低声音说了句:“高小娘子若是知晓我买了她们家的下人,还不得把我赶出北平城去啊!”邓大娘听了这话就皱起眉头:“这里可是北平城,高家难道不怕王法?”徐韫和谢婉清也满是狐疑:是啊,这不是星火军的都城么?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啊。牙婆摆摆手,示意把声音压低一些:“高小娘子的阿娘,曾经救过姜将军,因为这个,高小娘子的阿娘和还没出生的弟弟都死了。两位将军都对高小娘子纵容着呢。”这下,大家全明白了。邓大娘脸色铁青,却也明白,这个事情怕是没法善了了。但她仍然没有要放牙婆走的意思,反而问了句:“那高小娘子为何对骆湛高看一眼?”牙婆“嗨”地一声直摆手:“这北平城里谁不知道啊!这高小娘子喜欢骆将军呢!将来姜将军肯定会给他们两人赐婚的!”然后,牙婆又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不过,高小娘子脾气大,骆将军看着是有点不喜欢——”就在这个时候,牙婆想起了刚才那人说这人家姓什么来着?哦,骆。牙婆僵住了,悄悄一抬眼睛,对上了邓大娘难看的脸色,只剩下了几声干笑:“哈哈,哈哈,那个,都是传闻,信不得,信不得——”徐韫点点头:“看来是真的。”牙婆心如死灰闭上嘴,很想给自己的嘴上来两下,决定以后出门,一定不能再多嘴!邓大娘此时又震惊又生气,但也没有为难牙婆的意思,只能郁闷地将人放走,然后转头求助徐韫:“阿韫,现在可怎么办?”徐韫其实也感觉很棘手。甚至也不想掺合到这件事里头去。她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这位高小娘子对骆湛如此态度,如果发现自己出主意让邓大娘对付她,她能放过自己吗?而且,如果高小娘子心愿得偿还好。若不得偿呢?徐韫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关于高小娘子的消息,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悬了心:高小娘子大概还是没有得偿所愿的。
至少今年和明年都不会得偿所愿。这就是电光火石之间,徐韫脑海里闪过的各种念头。可想得再清楚,当对上邓大娘求助的目光,她还是抿了抿嘴唇,一声叹息。于是,徐韫就把自己想到的都说了:“大娘,这个事儿,我是不想掺进来的。高小娘子这般行事做派,和她对上,我怕是有八条命都不够。”邓大娘一下子变了脸色。她左右看一眼,拉着徐韫靠到一起,声音也压低了:“那现在咱们怎么办?”邓大娘知道,徐韫既然说了这话,就是打算跟她说一说的意思,否则,徐韫和谢婉清就该直接找个借口离开。徐韫也压低声音:“这八个人,卖是卖不掉了。但也不能留下,明日,您亲自去一趟高家,把人退了吧。就说,骆湛不在家,您不敢做任何决定。要送,也请高小娘子等二郎回来之后再送。”顿了顿,徐韫提醒一句:“她想嫁进骆家,在您面前,还是要收敛些的,您也不用太担心。”“若是她说要让这些人去死——你就说,那是她的事情,和骆家没关系。”邓大娘有点没底气,踌躇着问:“那……会不会得罪人?回头因为这个事情,再给二郎穿小鞋……”“如果骆二郎怕这个,就不会到现在外头还在传将来姜将军要赐婚的话了。”徐韫不太担心这个,甚至想起骆湛那副精明算计的样子,还笑了笑:“既然没有订婚,没有告诉交代您任何话,那您也不用太紧张。”邓大娘想了想,觉得徐韫说得有道理,于是松开眉头,又点点头。不过,经历了这些,她对这个高小娘子已经产生了不喜:“这个高小娘子,难道就没有廉耻之心?不知二郎的态度?”徐韫不予评论。只交代了几句邓大娘今天晚上如何安置那八个人后,就和谢婉清回家了。回家后,谢婉清有些忧心忡忡:“阿韫,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徐韫也有点不安,但她没有和谢婉清细说,只宽慰了谢婉清几句。第二日,徐韫去上工,邓大娘则是亲自带着八人去了一趟高家,连喊上谢婉清壮胆都没有。回来的时候,邓大娘脸色很不好看,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隔壁徐韫家,一屁股坐在谢婉清跟前,拧着眉头问:“这些贵人们,做事就这么不讲道理?”谢婉清正给徐韫做鞋呢,眼看要冬天,徐韫又要出门上工,做两双棉鞋换着穿是必须的。听见邓大娘这话,谢婉清就放下针线:“发生什么事了?”邓大娘的脸色依旧很不好:“高小娘子当着我的面,让人打了那八个人,一人十棍,说,是他们不中用,不讨喜,所以才被我退回。”“那些人被打得一直在叫唤。她还笑着跟我道歉,说让我重新选——”邓大娘脸上的嫌恶之色很明显:“她不喜欢我,对我嫌弃,却还假装亲热恭敬!假得不得了!”谢婉清不难猜到那画面。她追问结果:“那最后怎么说的?”“我提了二郎,说我随便收别人东西,二郎会不高兴。她不知道想了啥,就放我走了。”邓大娘想着当时那情景,高小娘子脸色变化的样子,吐出了一句总结:“跟个疯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