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她手中的保温桶,神色紧绷地准备推开。
妈妈在得到我冷脸色之后,终于爆发。
她无助地嘶声哭喊:「云云,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你原谅妈妈好不好?在你小时候,你爸就抛下我们母女俩,妈妈一个人抚养你长大不容易……」
说罢,她跪在我脚边,重重地对我磕头,嘴里反反复复地道歉,让我原谅她。
我紧闭眼睛,别过头不看她痛哭流涕的凄惨模样,眼泪却不争气地一滴一滴落下。
小区来来往往都是些饭后散步的大爷大妈,见妈妈哭嚎磕头,仗义的大妈凑过来。
「你是小芬的女儿?」
我面无表情,机械地点头。
大妈们的眼神漫上一层嫌弃,加重了指责的语气。
看来是没少听说我的名人轶事。
「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连自己的亲妈都不孝顺!」
「白眼狼迟早要遭报应。」
围上来的大妈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拿出手机录像,有的低头发消息。
她们不知道什么真相,但她们会「合理推测」。
见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热心的看客全都仗义执言,纷纷打抱不平。
我蹲下来,喉咙干涩得厉害。
「妈妈您看,您也是别人的笑话!」
「第一次当妈就是理由吗?您是第一次当妈,不是第一天当妈。您是第一次当妈,不是第一次当女儿!」
「您把我二十几年的人生变得一团糟糕,我该怎么办?」
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哭着摇头,喘不上气。
小学时,我记得六一儿童节表演,我跑回家兴奋地告诉妈妈,我要表演公主。
她当天晚上告诉别人,说我一个只会哭着流鼻涕的土黑妞,竟然要表演公主。
隔天老师告诉我,我不适合演公主,我最后成了表演举着树的背景板。
出糗议论的永远是我,而妈妈永远是那个带头嘲笑的人。
我不停地学习,想要通过成绩得到别人的认可。
我成功了,我考上了重点大学的少年班,遇到了十几年里最亲密的朋友,就在我以为一切都步入正轨时,是我的妈妈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朋友来我家玩时,和我讲悄悄话说喜欢班上的一个男生。
妈妈不知道怎么听到,隔天整个小区都知道我朋友喜欢一个男生,还打听到这个男生有女朋友,造她的黄谣,骂我朋友不正经。
就这样,最好的朋友远离我,而我再也不敢跟周围的人深入交流。
好不容易熬到实习,我进入一家头部投行实习,因为工作能力突出,单位决定破格提拔我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担任独立会计师。
在我二十二岁的人生,我用几年的时间达到了别人需要十几年才能达到的高度。
妈妈隔天跟别人诉苦,说她独自一人拉扯大孩子不容易,说我因为朋友那件事抑郁了很长时间,是她一点一点照顾我痊愈。
县城的消息总是口口相传,顶部投行的会计师是个患过抑郁症的疯子,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领导知道了我患过抑郁症,婉言辞退了我。
二十二岁的人生,刚步入社会挨的第一刀是亲人给的,我变得一无所有。
在她们的三言两语中,把我十几年的努力贬低得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