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炘爝开玩笑似的放狠话:“哥你就这么每天在家待着吧,挺好的。”我也确实没再出门。林炘爝依旧坚持着他天天跑医院的日常,章砚和吴谦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找不见了。在家待着很无聊。电子产品是很无趣的东西,但一整天看书的话会感觉脖子要断掉了。空余的时间就撑着一条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靠着茶几,心里想明天早上给林炘爝做什么饭,明天晚上做什么饭,后天早上做什么饭,后天晚上做什么饭,家里绿豆快要没了需要再添一点,好久没做他爱吃的海鲜得屯一点,他的牙刷该换了,他堆在洗衣筐里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那算了还是我洗吧,他喜欢的那款鞋我给他买好了……每天见到的都是林炘爝,脑子里也全是他,活像个保姆。晚餐饭桌上,他会给我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爸今天又在病房里待了大半天,他妈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建议回家但是爸不同意……我不是很关注,我爸有钱烧得慌非要花,难道我还能拦吗?所以有一声没一声地答应,嗯哦啊哈语气词挨个来一遍,一遍不行就来两遍,然后趁他说话空隙间给他夹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专门给你做的,快吃。”夹得多了他就会沉默,有一次他沉默太久,我一抬头就诧异发现这小孩眼睛又红了。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又娘了起来,但我也真怕他下一秒就喊我一声“妈咪”。之后就不太给他夹菜了。但是他还是不满意,质问我:“怎么了?”“我碗里有毒吗筷子不愿意往我碗里放?”我冷嘲热讽:“我怕你直接叫我妈。”这小孩放假在家还是闲,我怀疑他不去医院的时候就自己偷偷看小黄片,日子一天天过,姿势一个个解锁。有天早上给他煎鸡蛋的时候,身后突然拱上一个乱糟糟的脑袋,还有腰上一根热哄哄的棍子。我躲他:“别闹。”“……没,”他刚睡醒,还有点不清醒的迟钝,“哥,我晨勃。”林炘爝很搞笑,在床上的时候荤话不要钱地往外冒,一站到地上就正人君子得不行,但凡谈及一点十八禁都能脸红耳朵红很久。大概也是因为这时候的脑子很糨糊,平时不敢说的话都开始一字一字往外蹦:“哥,我吃早饭,你吃我吧。”“吃你妈个……”我强行把到嘴边的脏字一个一个咽回去。但这猴崽子不知好歹,我刚把煎蛋面包烧卖牛奶乱七八糟满汉全席摆上桌,就直接被他拉到腿上。然后在我的半推半就下,践行了林炘爝口中的早餐食用指南。我没羞没臊毫不要脸,就像婊子一样荒废我整个青春,大把大把地肆意挥霍年龄。这时候林炘爝收到了录取通知书。那天他没去医院,自己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一下午都没动静。他的砚的那所,发来的。我也没管他,自顾自在厨房挑虾线,挑完虾线又剥核桃仁,最后十根手指都因为泡水太久而起皱,指甲缝里全是核桃皮,生疼。不过到了晚上九点半,林炘爝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虾已经炸好了,核桃露也放糖晾凉、温度正宜。他有点沉默,只是一口一口地吃饭,正巧我也懒得出声,乐得自在。直到我准备收拾碗筷,他才突然“啊”了一声:“虾是专门给我做的吗,还有核桃露。”“不是。”我头也不回进厨房。他不依不饶跟进来,拖鞋踩在地上啪嗒啪嗒,混合着我手中水流重刷碗筷的声音:“可是昨天我刚说了,想吃虾,还想榨核桃露喝。”“哦,是吗。”洗洁精从透明液体演化为了白色泡沫,“不记得了。”林炘爝把我挤走:“我洗。”那太好了。我甩甩手,我最不爱洗碗,与其这样宁愿做十八盘菜。我靠在一旁的冰箱上指指点点,这儿没洗干净那儿要多冲一下,鸡蛋里挑骨头。林炘爝也不觉得烦,百依百顺地照做,简直乖到了一定境界。洗完之后手也不擦,搂住我就又开始拱,像狗勾。“哥,我通知书回来了。”我朝天翻白眼:“没瞎,看见了。”“……啊。本地的。”“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哦。”小孩情绪低落,就像小时候堂弟把他的糖抢走一样,委屈巴巴也不说话,就抱着我一个劲拱。我半晌没吭声,最后抬手拍了拍他的头:“炘爝,你乖一点。”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者说因为感同身受,所以知道做什么都很无力。拍他的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从时光深处伸出一只手,也拍了拍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