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笑:“是啊,香港公司就是傅家的后代开的呀,所以才买回自己祖宗造的房子嘛。”她原不知道这些细节,亮出记者证:“大妈您贵姓?可以把您的话登在报纸上吗?”大妈欣然答应,说免贵姓傅。她好奇:“您也姓傅?您和尚书家是亲戚?”大妈笑成一朵墨菊花:“哪里是什么亲戚。这岛上大概一半人都姓傅吖,不姓傅的都是后来搬来的。”没逛成傅宅她满心失望,下午在后门附近的高处拍了两张俯瞰古镇的照片,又换了两家面店吃黄鱼海鲜面,按部就班地做笔记。等到下午五点,镇中心的戏台开唱,她就跑去听戏。思惠居的住宿套餐包北岛的食宿,不知为什么,还附赠两张南岛的戏票,大概因为这也算是一个旅游项目。大戏台搭在码头附近的小院落里,头顶一方小天井,台下排满长条板凳,二楼的屋檐下挂满红灯笼,红灯笼下面就是雅座。穿民国对襟短褂的服务员把微微带到二楼,红灯笼底下正对戏台的地方,竟然是全戏院视野最佳的位置。戏台上咿咿呀呀开唱,正是一出传统名剧《梁山伯与祝英台》。虽说是数九寒天,大约因为是元旦长假,楼下的长条板凳上也坐了七八成,楼上的雅座更是客满。附带的晚餐也一样样端上来,盐水花生,炸小银鱼,又是一碗黄鱼海鲜面。她还是戴袖扣的男人(3)“抱歉,服务员说楼上没座位了,让我们拼一下桌。”微微抬头打量对面说话的那个男子。熨烫妥帖的黑色衬衫,灰黑相间的丝绸领带,袖口上别银色的方形袖扣,黑色呢子大衣随意靠在旁边座位的椅背上。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对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她在心里默默说,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很贵。她虽不像沈琳般时尚敏感,但好歹也被沈琳耳提面命教导过,看男人最重要的是要看细节。如果连袖扣都讲究的人,大抵很讲究。看她不说话,对面的男士补充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像陈年的醇酒,只是口音独特,说不出是哪里人,就是有几分怪。记者的职业病立刻爬上来,她在心里想,该不会是住在傅宅度假会所里的哪个港台明星吧,要不然不会看起来有点面熟。她莫名盯着帅哥寻思,帅哥挑眉,在暗黄色的灯光下目光闪动,闲闲看回来。她才回过神来,忙自我介绍:“我叫艾微微,h城晚报的记者,这次是专程来写个海岛旅游专题。您是?”帅哥神色一顿,一抹辨不清的颜色闪过眼底,随即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傅修远。幸会。”又是姓傅,这岛上果然一半以上都是姓傅的,只是这位傅先生丝毫不像本地人。她说:“傅先生来晚了,戏快演完了。”他微笑答:“没关系,我只是来看化蝶这一段。”楼台一别成永诀,人世无缘难到老,不能同生求同死。戏台上的祝英台甩着水袖,正哭倒在梁山伯的墓碑前。她偷偷在桌子底下上网搜索“傅修远”,结果令人失望,什么也没有。既然不是什么明星,她顿时失掉大半兴趣,台上又演到化蝶,她的注意力被闪瞎人眼的舞台灯光和穿得五彩缤纷的男女主角吸引过去。等音乐一停,所有人开始鼓掌,她再次抬眼,对面的那位傅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推开椅子站起来。她觉得有义务再寒暄几句,对方却像赶时间,只朝她匆匆一点头,就穿好大衣径直转身,噔噔噔下楼而去。这一晚又是风高浪急。她回到北岛的思惠居,又里里外外敲了一遍阁楼的地板,可惜一无所获。躺在床上拿出相机,她翻看一遍白天拍的照片,沙滩,古镇,傅宅,戏院,没有给那位貌似明星的傅修远留个影,忽然让她觉得莫名的可惜。天亮后她打点行装,准备赶中午的长途汽车回h城。傅阿姨给她送来早饭,告诉她:“我打电话问过老板了,老板说有两箱旧书,以前就放在阁楼上的,现在搁在二楼卧室里。如果艾记者有兴趣,随便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