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赵念雪最初的不安却已褪去,内心逐渐镇定下来。种种迹象已表明这个人不是冲着钱财来的,对她也并无恶意,其余的一切便都好商量。
他好像对她做的事情有点兴趣。赵念雪仰头看着他,目光中有点好奇。
陆时远放下扇子,在赵念雪的注视中一步一步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直至目光与她齐平,问道:“你所挖出来的古籍残片中,可有一张是有松竹暗纹的?”
赵念雪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偏头想了片刻,肯定道:“有的。”
那一纸残片略有厚度,摸上去质感极佳,与其它纸张都不一样,她印象格外深些。
陆时远又问:“在哪?”
“我将它制成了一把折扇,已经卖出去了。”
“何时卖的,又卖与何人?”
“啊?”赵念雪挠挠头,“这我哪记得啊……”
陆时远的面色沉了下来,微蹙眉头,垂眸沉思着。赵念雪唯恐自己不知内情,无意间乱动了人家的东西,现在人家来兴师问罪了,要是交不出来,谁知道这满身肃杀之气的男人会做出什么。
她急得嗓子都哆嗦了起来,举起一只手发誓似地伸到他跟前,斩钉截铁地说:“没关系,这些我都记在账册上了,很快就能找到!”
她手脚并用地快速爬到桌后,推开堆在角落的杂物,找出了小木匣。
她满怀希望地打开,却脸色剧变,抱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哀嚎一声:
“我的账册呢?!”
***
明月清风遥相映,夜空中偶有一两只夜枭飞过,叫声嘶哑,混入树丛深处的虫鸣里。
丰家长房的屋子就在不远处,主屋的灯火还亮着,夫妻俩坐在桌边,桌上摆了一小碟腌制风干的腊肉,二人就着一小壶清酒,一边吃着肉干一边闲话家常。
正聊至兴处,刘二娘肥唇大口一张,发出一阵粗野蛮笑,丰寿趁着妻子身歪眼合之际,伸出手迅速地抓了一把肉干,忙不迭地塞进嘴里。
一口肉梗在喉头尚未咽下,薄薄的木板门却猝不及防被人推开,门外灌进一股春夜寒风,吹得油灯闪烁不定。
赵念雪站在门口,神色冷凝地望着二人。
刘二娘收了笑,第一个反应是将桌上那碗肉干往怀中护了护。
瞧她护食的那股滑稽样,赵念雪翻了个白眼,冷声问:“你是不是把我的账册拿走了?”
“什么账册?”刘二娘毫不客气地呛声道:“没教养的死丫头,谁让你大晚上地闯进长辈家里的?还找什么账册,我看你是皮又痒了,来讨打!”
赵念雪不理会她,径直走进屋里左翻右找。刘二娘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骂道:“小兔崽子,长本事了你,还敢在我家里乱翻东西?”
丰寿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假模样,没有阻拦发怒的妻子,反而是不疾不徐地对赵念雪说道:“阿绣,你这就不懂事了,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会拿晚辈的东西呢?你做生意有所收获,我们都为你高兴,不会给你添乱的。”
赵念雪心中冷笑。这夫妻俩一路货色,都是借五文要还十文的主儿,她家地里有了收成都要上赶着来克扣一半的人,怎么可能不打她生意的主意?
她冷冷地看着这两人,厉声道:“该还的钱我都已经还了,那账册在你们手里也没什么用,快还给我!”
刘二娘哼笑一声,双手叉腰,轻蔑地说:“那三瓜两枣的,就想把我给打发了?这么多年,你们一家都是靠着我们的接济过日子,我告诉你,你要还的可多着呢,拿你本账册怎么了?你这丫死精明,不看账册我还不知道你私下吞了多少钱呢!”
还真是藏都不藏,赵念雪不欲与她口舌上多纠缠,继续在屋里翻找。倒是刚刚被妻子打脸的丰寿面上有些挂不住,神色不郁地对她训道:“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们是怕你在外面被人骗了,所以拿账册核对一下,本也是好心,你如此无礼做什么?”
刘二娘亦是怒火中烧,冲过来要擒赵念雪。
这两口子一个佛口蛇心,一个悍如猛虎,说辞还一套一套的,赵念雪心中愈发烦躁,积压了半年的恶气突然就在此刻爆发出来,灵巧地闪身躲过刘二娘的虎爪,绕至桌前,一把掀翻了桌子。
“我要你们还我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