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了镇上徐大夫的医馆。碰巧老大夫还没睡,帮玉仲检查了之后给了他开了一个跌打损伤膏,将几人打发了。
晏庭卓问都没问,直接将玉仲带回了家。
玉仲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在路上已经听阿井说了火炕,正好奇的很。
一进门见到那通铺的大炕,他惊奇不已。看到家里有小猫,更是欢呼着要摸,然而立刻被猫妈妈吼地不敢靠近。
阿井见阿花要叼着猫崽离开,连忙把玉仲扯出来,对大猫小猫安抚半天,又急匆匆地跑去生火,忙的不可开交。
玉仲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羡慕地道:“小师叔,你这里真好啊。地方这么大,有山有水的,我都想搬来了。”
晏庭卓失笑道:“那你来呗,带你师傅和师兄弟们一起来。”
玉仲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在大饶镇奉河村登记了户籍。”不过他立马又开心了起来:“我们奉河村离你们这里也不远,反正比去县里近多了,赶驴车也不到一个时辰。改天我带你去我们家认认门。”
两个人说这话,阿井拿着烤好的土豆过来递给玉仲。玉仲接过来好奇地闻了闻,又问了问吃法,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晏庭卓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阿井:“多烧点水吧,让玉仲好好洗洗。对了,八郎呢?”
阿井看了看房间里面,低声说:“在看书呢。”
晏庭卓一听,立马站起来,往屋里走去,边走边说:“大晚上看书,眼睛不想要了。”
唐子帧已经换了居家的衣服,坐在炕沿,手里拿着一本《论语集注》,目光盯着虚空的一点,半天没翻一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庭卓喊他,才让他回神。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晏庭卓随口一问,并不指望他回答什么。他走上前来抽走唐子帧手里的书,教育道:“晚上光线不好,别看了,眼睛近视可是一辈子的事。”
出乎意料地,唐子帧回答了他一开始的问题:“我在想,你当年去金泉寺中替我出家,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晏庭卓失笑:“那倒是也没有,那几年过的还算安稳,仗着你们唐府的名头,也算是好吃好喝地享受过了。”
唐子帧抬头无声地注视着他,仿佛再说:别隐瞒了。
晏庭卓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什么,用表情无声地询问。
故人重逢
唐子帧淡淡地道:“我刚刚在路上听到了,你师侄说,那时候你是被人以盗窃之罪逐出师门,收回度牒,从此不见踪影……
我是想不通,你在寺里呆的好好的,怎么会想不开去盗窃?况且,你也不是这种人。想必,不见踪影在前,逐出师门在后?”
晏庭卓大感惊讶:“这你都能猜到?”
唐子帧垂下眼睛,低声道:“算算时间,这件事,是我娘——是白夫人的手笔吧?”
晏庭卓沉默了。
唐子帧心中难受至极。
时至今日,他还是有一种巨大的荒诞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事,能再次揭开慈善母亲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让人发觉人性之丑恶,这让他感觉到十分割裂。
另外一方面,他终于明白自己过往是站在别人的苦楚之上而享受,而此刻对方不以为意,还尽心尽力地对待自己,这让他更加为此感到分外痛苦和愧疚。
晏庭卓在这一刻奇异地共情到了他的痛苦,想了想,还是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此刻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唐子帧抹了抹眼睛。
晏庭卓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伤感。他曾经怨恨过白夫人的狂傲,也愤怒于世道的不公,也厌恶过唐子帧的敏感尖刻。但看他现在的样子,也许敏感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不愿让人沉溺在这种氛围之下,故意拍了拍唐子帧的肩膀道:“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考试,这个家的秀才可能要靠你了。”
唐子帧也顾不上伤感了,抬头不解地道:“你和阿井不是也要考吗?”
晏庭卓开玩笑道:“我们俩那个水平,就是去给你垫底的。”
唐子帧毫不犹豫地道:“那不行,你晚点睡,再去写一篇策论,我给你看看。”
晏庭卓:“……我怕近视。”大晚上谁要写作业!
唐子帧:“……你这么大人了,不要找借口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