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稀罕东西只有近年才有关外海参崴才有的进贡宫里,数量也不多。至于民间是有流出一些,但是都是小件,譬如祯娘这一顶雪帽。但是这样也很了不得了,虽然对于她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来说少有什么东西可以说是了不得的——就是所谓的进上内用还常被她们说嘴呢。
这时候人也差不多齐全了,就有人问道:“今日大家齐来赏雪,只是却没有一个名目。前头几日就心里纳罕了,这时候就要问了,今日到底玩什么?别的便罢了,赏雪作诗是不能的了。这些日子各处开宴,最多的就是赏梅赏雪,既然赏梅赏雪了,就必然是要作诗的。就是再爱这些,这时候力量也尽了,心里也絮烦了!”
这话引的大家都说‘极是’。因着是众人里的姐姐,又是主家,这种时候一般就是由玉浣说话。她只微微一笑,就道:“本来还想着是要收集一些雪水烹茶,然后作诗来着。既然大家都是这样的心思,那就不做了。咱们一处本为了玩乐,要真是计较起来倒是不美。”
然后众人一通商量,最后竟然都说要开两桌马吊,也就是叶子牌来玩。这一下让众人相视而笑——本以为只有我想赌钱游戏来着,原来大家都想啊!
这时候赌博耍钱很多,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不爱的。这大概是如今商业风气越来越浓厚带来的一个影响,倒是有些宋代时候的样子了。这些闺阁小姐也不例外,各自备着几套赌博戏具算什么!
这些赌博游戏里,在闺阁以及上层社会中最为流行的就是马吊了。因这既是赌博,但是又是一种讲究头脑的游戏,并不是那些纯靠运气的简单玩法。只要玩儿上了,觉得格外消遣时间,而且趣味十足。
玉润直接道:“我见太太奶奶们各个不知道开了多少桌,在家时候玩儿,出去应酬也免不得打上几圈。这几日耳边竟是马吊声音不绝,把我们的趣味都勾起来了。”
既然是这样说,也就立刻吩咐了丫鬟去取来几套马吊牌。又让婆子给支桌子,算定了开上四桌恰恰好,但是实际上只开了三桌——一直打马吊也是十分费神的,总有人可以休息替补才是合适。
祯娘因着记忆力好,算术强,打马吊是极好的。不过大概是特别会玩的就没什么好运气了,反而一些不怎样的运气极好。所以祯娘一般摸不到好牌,除了偶尔能够‘抢结’以外,其余时候大多就是不赔不赚罢了。
只是她来金陵以后竟是没有再打马吊的了,也不知能不能转运。
既然要开始打马吊,那就必然是要算钱的,不然有什么趣味。只是要算银钱也不能开的太大,她们本就是玩的一个趣味,又不是那要倾家荡产的赌徒。但是这样就要用铜钱计较了——之前又没说今日要打马吊,谁会带着沉甸甸的铜钱出门。
这时候差着些了,别人尚可,不过是让丫鬟去取就是,只有祯娘不能。于是就要与人换一些铜钱,玉涓就在她身旁,揽下这件事情来:“我让小丫鬟把我装零用钱的千匣子拿来了,到时候与你换!”
玉润就道:“你都知道要拿整个钱匣子来了,可见是胸有成竹,怕到时候赢来的钱没处存放!”
这本是一句促狭的话,但也是一句实话。玉涓打马吊从来只赢不输,是个赌运极好的。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有的说不愿意与玉涓一桌。有的说偏偏要与玉涓一桌,到时候轮到玉涓坐庄,三个闲家就一同拿下她!
说话功夫,一个个小丫头就带着铜钱过来了,祯娘也让丫鬟拿来银子——这当然不用换多少,大的银子用不着。最好用个一两的银锞子,比较好算账,不然还真拿个戥子称过么?
换好钱,大家坐定了才开始打马吊。一开始四个没上桌的是玉浣、许嘉言、玉淙和玉湲。玉浣是因为当着大姐姐,还要与她们张罗着点心茶水木炭等事情,不能立时玩儿起来。玉淙和玉湲是因着在这上头不在行,有些意兴阑珊。只有许嘉言一个,竟然是不会的!
玉浣只让玉淙带着她看别人玩儿一会儿,等到晓得了体统,再上手——这一站就恰好在了祯娘身后。只见祯娘一手坏牌,许嘉言还是懵懂,玉淙却觉得好笑,差点没忍住。
这可不能笑出来,正如观棋不语真君子一般,这看人打马吊的也切忌露出行迹。不小心叫别人见了,猜出一二三可怎么办?
说来也的确值得笑,这时候玉湲走过来,见了也差点要笑!见过牌面不好看的,也没见过这般的。玉淙忍住笑,与许嘉言道:“这马吊说起来也是极容易的,总而言之是易学难精。总共有牌四十张,分作了十字、万字、索子、文钱,四样花色。四人每人只得八张,多余八张只放在桌上不动,由着手上八张来玩。”
玉湲在旁也道:“规矩真真不能更简便了,也就是以大击小。轮流一圈,大者为胜,直到八圈。只是要说其余花色都是牌面大的算大,只有文钱这样的,是牌面小的反而大。至于花色之间的,则是以十字、万字、索子、文钱为序,十字最大,文钱最小。”
说到这里,一切都明了了。许嘉言只看祯娘的牌面就知道她真是格外运道差,心里替她紧张起来。祯娘可不知道有人替她担忧,这时候只在自己牌面上打转——她只怕是依旧没得运气了。死了心了,又重新开始像以前一样用心谋划起来,反正她年少见过大场面,这样的局面算什么!这时候她都有些得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