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临并无表示,可是高奇胜急吼吼地争了一句:“呿,我瞧着那山不过空有其名,被几个穷酸书吊子文绉绉地掐了两句诗就以为是什么刀山火海了。”
嵇令颐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左眼下眼睑上有一粒小痣,刚好被浓密的眼睫遮住,只有微微收紧下颌挑着眼尾睨人时才能发现,就好像在引着人望进她波光潋滟的眼底。
赵忱临瞧见了那颗藏起来的小痣。
他手上还举着紫金樽,可是悬在空中半晌都没有饮酒,或是放下,只是无意识地用指腹反复摩挲着杯壁。
“殿下说生母已逝,早早葬下了。”赵忱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想法,他微眯着眼,笑得高深莫测,“不过那牌位和棺材是不是应该一同取下来,或是殿下一同带去王都,或是暂存在将军这儿,孤零零留在山上,总归不太好。”
嵇令颐眉心微动,悄声飞去一眼,被他似有所感稳稳接住。
她瞬间错开了眼,某种直觉如即将溃堤的洪水,只差一线。
不至于是请君入瓮吧,才第一次见面。
她犹豫再三,只听见他随意道:“小将军想上山试试,那就帮着一起搬下来吧。”
嵇令颐心下一跳……错了,他故意把高奇胜推给了她。
想让他们狗咬狗。
第3章
嵇令颐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赵忱临似乎对此事格外纵容推进,她思来想去也不清楚他为何如此,却仍然决定抓住这次机会。
她骨子里就流着胆大的血,到手上的机遇如何都要咬一口下来。
她等不及剜了高奇胜的牙。
赵忱临最后那几句话的结果就是她重新回到了崇覃山山脚下,身后乌压压地跟着六七个人,是高奇胜和他的近身侍卫。
嵇令颐抬头望了眼雾气缭绕的山,不觉失笑,上一次踩上山石还是两个时辰以前。
叶汀舟与高驰仍在把酒言欢,而赵忱临突然借口不胜酒力,被侍卫扶着去小营帐里小憩去了。
“嵇孺人要是害怕,也可以与本将共乘一马。”高奇胜贪杯,此刻脸庞通红一片,说话更无分寸。
嵇令颐在前面带路,闻言微微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高奇胜受了她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只觉得眼波流转间滋味非常,以为美人在与他调笑,更是兴奋至极,一拍马屁|股便赶了两步追上去。
他也不知为何,虽然平日里酒量也不好,可是今儿却格外上头,看什么都雾里看花似的迷迷蒙蒙,只觉得浑身发热。
他才刚够到嵇令颐的坐骑,伸手想去扯她的缰绳,可是嵇令颐手腕一翻便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只微微蹙着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快速往他身后示意了下。
哎呦……这是知羞了……
高奇胜更加躁动,甩着马鞭大声呵斥身后的侍卫:“离远点,一个个闻屁似的跟得这么紧,老子气都喘不过——”
不知道是鞭子不小心抽到了马儿还是如何,高奇胜话还未说完,马儿莫名其妙受了惊吓,长嘶一声,撒开蹄子便直直往前冲。
众人一惊,赶忙追上去想方设法地帮忙拦住受惊的马儿。
高奇胜虽然是个草包,身旁带着的侍卫身手却不错,眼看着就要追上了,谁料那马横冲直撞,一头撞向一颗大树,当即将马上的人摔了出去。
高奇胜惊魂未定,他被重重掀在地上时啃了一嘴的泥,本就酒意上涌,眼下更是被摔得七荤八素,张口就呕了一身。
他只觉得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心下恼怒,“呸呸”两声吐了几口泥巴唾沫后一挥手臂就开始辱骂那一匹疯马和废物下属。
狼狈之际他才缓慢地恢复了痛觉,大面积的擦伤带来火辣辣的疼,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折断了右腿。
侍卫们沉默地挨着他的骂,几人七手八脚地扛起高奇胜,想把他抬回马背上先送下山医治伤腿。
可高奇胜现在看不得那匹疯马,说什么也不要坐上去,他见那马儿头上撞得血淋淋的只剩一口气,仍不解恨,扬起马鞭便重重地抽过去。
“畜生,死畜生,胆敢摔了你爷爷……”他一边抽一边怒骂,可是身上疼痛,酒劲上头醉眼迷蒙,几鞭子抽到了树上。
“扑通”一声,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后从树上掉了下来,随即耳边响起了肉麻的嗡嗡声。
嵇令颐马术不及那群武将,才刚刚赶过来,一眼就看到硕大一颗马蜂窝兜头砸在高奇胜身上,当即失声尖叫起来。
这一声惊起了林中的鸟儿,扑棱棱一群飞过,翅膀打出震感,仿佛空气都凝出了焦灼的实质,凄凄惶惶。
众人的马都受了惊吓,高奇胜刚才摔断了腿又逞强上了一匹新马,眼下无论如何都驭不住马,被颠着狂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