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明珍不明所以。
“叫你不要同伊往来就不要同伊往来!”世钊愈发没好气。人呆便算了,还不受教,真真要命。
“哦。”明珍自然听得出世钊口气不善,也不再追问。
隔着半臂的距离,两个孩子手拉着手,默默前行。
走过半个徽州城,出了城,又过了桥,越过几块种着桑树的小树林,远远已能看见柳家大宅门前两只气死风灯,在秋风中摇曳。
身后忽然传来巨大声响,乒——乓,然后夜空中绽开美丽眩目的缤纷烟花,转瞬即逝。两个孩子来不及感叹,便又在夜空里炸开又一朵绚丽烟花,仿佛春日漫山遍野灿烂的野花。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站在乡间青石铺就的小路上,齐齐仰望漫天烟火。
明亮的烟花生生灭灭,照得两人精致的小脸忽明忽暗,眼中颜色变幻莫测。
隔了良久,明珍才自那虚幻的美丽中,省过神来。
“真美!”少女太息。
“你喜欢,等你过生日,我央爹爹也给你放,肯定比这个还漂亮!”世钊望着明珍的侧脸。那是他最最喜欢的明珍,圆润的额头,挺翘的鼻子,菱角小嘴,教人恨不能将伊藏在口袋里,再不给旁人多看一眼的明珍。
世钊牵着明珍的手紧了紧,明珍不明所以地转头望向世钊,旋即落进一双熠熠生辉的眼里去。
那双眼睛出奇地明亮,里头映着自己。
小小少女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
从小明珍便知道世钊生得好看,自她懂事时起,每年世钊过生日,围在世钊身边的女孩子便逐年增加。听说老早有人差遣了媒婆,去勖家说亲,想撮合儿女姻缘,只是一概被勖家回绝了。
明珍常听奶妈和母亲闲谈时说起,却始终只当是与己无关。
然而今时今日,明珍忽然意识到,早晚有一天,世钊也会与开颜一般,辞别学堂里的同学,结婚去了。从此以后,再不会是她的世钊哥哥,再不是那个有时欺负她,有时保护她,有时惹她哭,有时逗她笑的世钊。
“……明珍……明珍……”不远处,传来奶妈熟悉的呼唤声,打破两个孩子之间懵懂青涩的魔障。
原来是一直给明珍望门的奶妈远远自柳家大门口望出来,看见门前青石板路上,有两个小小身影,便执着一盏油灯,迎了出来。
“唉呦,我的小姑奶奶小祖宗,这么晚了,站在这儿餐风饮露地做什么?有什么话都赶紧进去说。”奶妈一手挑高油灯,一手拿一块小羊羔绒毯子,将明珍和世钊一并裹了,护住他们往宅子方向去,“如今秋天了,露重,别着凉了。看看,看看,这小脸都冰凉的。”
明珍闻着鼻端奶妈身上熟悉的味道,思及在叶大帅府上受的委屈,眼圈又红了。
奶妈护着明珍世钊进了柳家大宅子,叫过管事的,让他去告诉老爷一声,孙小姐回来了,便仍护着两个孩子往柳茜云住的跨院里来。
进了院子,奶妈将明珍和世钊领进堂屋,替两个孩子一人倒了一碗温在小焐扣里的蜂蜜水,交给他们。
当奶妈看见明珍犹带泪痕的小脸,大吃一惊。
“小姐,这是怎么了?!”
明珍抿了一口蜂蜜水,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不行!我得告诉小姐姑爷去!”奶妈毕竟经历过人情世故,怎会看不出明珍眼里的委屈,一拧身,往小姐姑爷房去了。
许望俨柳茜云夫妻因为第一次放女儿独自出去参加小朋友的生日宴会,难免担心,是以本就没睡,一听奶妈说明珍是哭着回来的,赶紧披了衣服趿上鞋,一并来到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