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不怕,以后你的人生,还会很长很长,你不会被扼杀,不会……”
我半张的嘴灌入一口寒风,直达胃部深处,冷透到心口,难以相信。
我惊悸不安地将那逐渐失温的芊芊玉手贴在缓将下来的心跳处,空虚道。
“英宁你说什么呢,你不是说,你很想随我去京城看一看繁华的市井,看一看我统领的羽林吗?怎么可以食言呢?”
萧遥望着并非明知故问,而是自欺欺人的我,病态地皱起眉头。她轻巧地抹去我眉间的川壑,笑得艰难却完满。
“钟离,我还记得,你说过,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为心中道义所献身,对吗?”
我如鲠在喉,难乎其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这才堪堪应声。
“嗯。”
她骋怀一笑,却因过度虚弱而咳嗽不止。
我抬起衣摆,却发现是贴身的设计,我视线不着痕迹地滑向离我们最近的一名小吏。那人目光正不安地来回往返于我们截然相反的容色,继而被我一瞥,瞬间打了个激灵。
不待我发话,他白皑皑的面色愈发惨淡,恭恭敬敬地捧上他的袖子,为萧遥遮挡还未回暖的商风,眼底是负重。
我这才收回视线,目色温柔,缱绻道。
“英宁,坚持住,我趁着他们不备,已然吩咐宋睿辰已经去了,不消一炷香的……。”
萧遥却只是暗暗摇了摇头,几近冷透的手掌覆上我微微发烫的手背,以柔克刚。
“钟离,我清楚自己的生命在以不可挽回的速度消逝,所以,我心愿无二,唯是央求你,将我从简安葬。就葬在古寺外吧,方丈说过,哪怕外界纷扰,我不得不再次还俗,我永远为他们承认,不问归期。”
我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滂沱,滴答滴答,春秋冬夏。
萧遥面色愈发灰白,她鬓发皆乱的脑袋无力地枕在我瑟瑟的胳膊上,安详展颜。
“钟离,你附耳过来,好吗?”
啜泣无声的我闻言赶忙探上身去,唯恐留了遗憾。萧遥恬静的面色在我靠近的刹那,陡然生动而俏皮起来,狡黠得好像一只小狐狸。
“钟离,别让我失望,不要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她说完好似花去了剩余的力气,颓然侧倒在我的怀里,绵软而筋疲。
她疲惫不堪地睁开双眼,正视向我,认认真真地以在场每个人都听的心惊肉跳的声音,抱以最愧疚的音容,笑貌凝结。
“弟子朽木,有负苏大人教诲,弟子冤屈,落得父亲公然赐死,弟子不求旁的,弟子求父亲不要一错再错,放过无罪的苏大人,弟子甘愿领死。”
我肩膀群山撼动,沧海起伏,山海可平,却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宋睿辰终于寻来了医者,医者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跪地望闻问切,却在少顷过后,声色僵硬。
“老夫尽力了,这位小姐……”
兴许碍于我阴沉的威压与阴翳的逼视,他没敢说下去,我却读的出他的唇形,一开一合。回天无力……
我泪水夺眶,眉眼红肿,波及神情,双唇紧闭,却无可任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