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边,一家早点铺子店小倌正和几位打扮艳俗的女子嬉笑聊天。店小倌搭着汗巾在肩膀上,现在上午已然过半,来吃早点的人不多,他便有闲工夫站在一旁和几位女娘聊天。而那几位女娘中,正有今早见过的那位红唇女娘。
那几人注意到贺兰今的目光,看了过来。
贺兰今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劳驾,方才听到你们说玄天宗?”
红唇女娘笑道:“是啊,妹妹,我们方才在聊晏公子呢。”
贺兰今莞尔,想了一想,问道:“晏公子?那为何又聊到玄天宗了?”
一旁有一女娘道:“嗯?晏公子是玄天宗二公子啊,这不正好顺带聊了两嘴。”
贺兰今闻言,嘴角抽了一下,面上仍保持不变,道:“哦,的确如此。”
难怪武力高强,却如此散散懒懒,原来是玄天宗二公子,那必定是从小养尊处优,懒散惯了。
她温和秀丽,轻声细语,如今一袭淡粉色长裙,更衬得人比桃花娇。
红唇女子看着她,忽然笑道:“晏公子和云公子不一样。听说晏公子自从三年前被宗主教训后,便再也没有碰过女人,洁身自好,如今和妹妹这般亲近,妹妹你可真有福气啊。”
贺兰今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谢谢。不过一来,我和晏公子并无多少亲近举动;二来,如果被无缘无故染指,哪怕对方身处高位,我也并不觉得,这会是一种福气。”
红唇女子闻言,笑了一下,没有答言。
其实贺兰今早就看出来了,眼前几位女娘,打扮艳俗,浓妆淡抹,言语轻佻,举止轻浮,恐怕十有八九是青楼女子。贺兰今又道:“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事,不由己身,也只是内心知道,便罢了。”
红唇女子笑道:“妹妹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我看,晏公子,确实对你很不一样呢。”
贺兰今不知道她何出此言,也不想知道,更不想在这个话题多费工夫,于是莞尔一笑,转而道:“说起来,为何晏公子三年前会突然……变性?他以前非常好色吗?”
可能是以前不怎么接触这些,贺兰今总觉得,有些话不太容易说出口。
红唇女子“咦”了一声,道:“你不知‘夭采三客’吗?”
贺兰今记得今早在屋门口,好像也听到了这个词,但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放在心上。三百年间,不知人间出现了多少类似的词语,贺兰今觉得以后要找个机会好好补补。正当她犹豫目前是实话实说自己不知道呢,还是装作知道一点但是不全知道,红唇女子继续道:
“三年前,晏公子,云公子还有明月阁沈公子,三人在越州建了一个山庄。山庄里种满桃树,正值阳春三月,桃花漫山,仙境一般,因此这山庄便被题名‘夭采山庄’,三位公子自称‘夭采三客’。
“夭采三客遍搜天下佳酿、美人,整日在瑶台仙池里醉生梦死,美人入怀,把酒言欢,人生快哉!可一个月后,就有当地书生看不得这种荒诞,几封信送到三位公子家里。三个门派闻此大惊,纷纷表示岂有此理,不可理喻,太破坏门派门面了,连忙派人到越州将公子们接回,夭采山庄付之一炬。因为当时建的太美,至今仍有人感到惋惜。
“三位公子被家里带回,闭门思过,晏公子就是那个时候,答应了他哥哥,也就是晏宗主,此生不再胡来胡玩。要知道,在这之前,晏公子可是比云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贺兰今点点头,又问道:“那云公子呢,他家里不太管吗?”
红唇女子以扇掩面,眼睛左右看了一下,却是没有答言。
贺兰今见她这幅模样,便知此事另有隐情,但也不想多问,只是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
几人又随意聊了几句,贺兰今便借口离开了。
她沿着街道一路向西,避着人,躲藏自己的身形,不知不觉越走越偏。
贺兰今想着,她要查清当年的事情,肯定还要去趟玄天宗,不是说去了玄天宗就能知道事情真相,只是玄天宗作为最大门派,在一定方面上,恐怕能帮助她很多。
也不知自己运气是好是坏,别人引为谈资,风流天下的三位公子,她一上来就碰到两位,虽然对他们印象都不是很好。
可是既然见过面了,那她打算悄无声息混入玄天宗,恐怕就不太现实,除非易容,毕竟她真的很不想和晏晗打交道。贺兰今光是想想他似笑非笑的嘴角,懒懒散散的声调,就一阵烦闷,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花天酒地自以为是的富家公子。
“啊啊啊——!!!”
忽然之间,贺兰今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声,她停了半瞬脚步,倏而发足往声音来处奔去。
绕过一个墙,贺兰今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跌坐在地,正手脚并用地往后蹬,但好似被吓得使不上劲。而她面前的,是一个背对着她们人,他坐在地上,衣衫褴褛,散发着阵阵恶臭。
贺兰今快走几步,上前把小女孩扶起来。小女孩紧抱着她手臂,抽泣了几声,吓得浑身发抖。贺兰今只好先安慰她道:“别怕,没事。”
那小女孩却摇着头,嘴唇发抖说不出话。就在这时,她们面前的那个人突然转过身来。
带看清他的样子后,贺兰今瞳孔骤缩,反手把小女孩护在身后。
只见那人——或者已经不能说是人,他和昨晚僵尸一样,身上已经腐烂,半张脸掉了,满嘴鲜血,往下看,才发现他,正在用为数不多的几颗牙,用力撕咬自己的腿!
他朝贺兰今笑了笑,一颗牙顺势而落。
贺兰今眼角抽搐,下一秒,那“人”突然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