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说实话的,否则就没有自相矛盾这个成语了。只要你能尽量不带情绪和立场去听一个人的话,你就迟早能发现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但是找到真相和破案又是两回事。有些案子的真相就摆在那儿,但是就破不了,因为没证据。这才是刑警的活儿。这就是耿耕刚加入青年突击队时,梁安治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所以,现在他想让马红蕾多说一些,无论说什么都可以。如果你想听一个人说实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唱独角戏。耿耕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话,马红蕾就一定会接着说的。
果然,马红蕾继续开口,但这次她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是好警察?”
不等耿耕反应,她立刻接着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耿警官,你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警察。因为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说明你真的……没能力。韩秀已经死了好几天了,除了我和杨英明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你找到过一个新目标吗?没有。你每天也看着忙来忙去的,好像也做了很多事,可你动脑子了吗?你有想法吗?五年前的案子你没破,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你有什么改进吗?还是说一点没有变化,甚至还不如五年前。那会儿你看着至少比现在还年轻点。”
“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但是就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也受了很多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不好意思开口。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早就应该说,耿警官你就是能力不行,五年前就是因为你的无能所以没破案。韩秀这个案子,也很可能因为你没有能力而永远破不了案。”
“马红蕾……”李为刚抬起胳膊,被耿耕按了下去。
“就像一个医生,他的人品再好,医德再好,就是水平不行,你们会去找他看病吗?你们的工作也是要看结果的。所以,你也好好想想,是不是有很多案子都因为你能力不行没破,你是不是选错行了?如果是,那你现在这种坚持不仅没有意义,反而对你、对我们、对所有人都是灾难,只有对凶手是幸运。无论是五年前的那个,还是现在的那个!”
“我母亲是得病去世的。你知道什么t?让我绝望吗?不是病,而是医生告诉我治不了。所以,今天让我绝望的不是案子,而是你让我知道了你根本破不了案。”
说完这番话,房间里安静下来,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年轻女警慌张地看着马红蕾和耿耕,看向马红蕾的目光中甚至藏着一丝钦佩。
过了很久,耿耕才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马红蕾看了眼手表,“最后给你个线索,杨英明不是凶手。我和他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什么人?”
“如果他的手沾了血,就不会再每天给文竹叠千纸鹤了。”
午后,沉闷了几天后,终于迎来了清凉的雨。寺院里游人寥寥,马红蕾跪在香炉前还愿,感觉自己慢慢被檀香包裹,心里也安定下来。
陈晓莲也许了愿,她希望赵小满出国一切顺利。
“我和老赵都催她赶紧走,去那边还要适应,孩子不想走。”
“我真羡慕你。”马红蕾由衷地说道,要是文竹没出事,现在也应该出国了吧。她也会体会到陈晓莲这种幸福的苦恼。
“有啥羡慕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晓莲摇了摇头,眉眼间带着一缕哀愁。
雨势变大,两人打着伞往外走。走到山门外,看到了一个摆地摊卖动物的人。动物是用来放生的,可以消减罪业,增加功德。
陈晓莲凑过去,看到几个笼子里有松鼠。松鼠的皮毛被雨打湿了,很可怜。陈晓莲全部买下,让卖家放生了。
两人又往前走,马红蕾小声说道:“他还会把松鼠抓回来的。”
“那也管不了了。”陈晓莲叹了口气,“就图个自己安心吧。”
两人又走了几步,陈晓莲说道:“我听师父说,松鼠会自己找回来呢。”
“为啥?”
“因为野外太危险,食物还少,这个人不仅给它们吃的,还能给它们一个安全的家。”陈晓莲说道,“如果没人花钱放生它们,这个人就不会养它们了,它们就会被扔到野外,被更厉害的动物吃掉。所以我这就是做功德啊。“
马红蕾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我还想当然以为它们喜欢自由呢。”
“自由虽然好,但活着更重要。”陈晓莲感叹道。
两人走到停车场附近的广场,这里有很多排摊位,把广场切割成了一条条小巷。到处都是披着一次性塑料雨衣的游客,在摊位前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