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隐约显现出琵琶的形状,法阵中流转的灵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在嗡然的琵琶声中里停滞数秒,而后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汇聚。
自鬼门关开始,精纯的灵力光芒闪过黄泉路上,而后是已化作废墟的酆都城、三十六狱、各大地狱、忘川河、枉死城等等足足十二重地。
琵琶声响彻大荒,秦广王大怒,释出浑身乏力,一掌将悯华六臂撞开,时谨礼手中的法器只有两柄阴阳剑和枯荣鼓,根本奈何不得他。
眼见时谨礼被撞开、秦广王愤怒扑来,皮总念完最后一句法诀,忙用两手抱住膝盖,将脑袋埋进去,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然后被秦广王一脚踹飞出去。
他滚过鬼门关前,撞在黑山脚下,哇地呕出一大口血。
就在这时,鬼门关前法阵中不停朝着远方流去的灵力流停滞了,原本闪烁成河的金光猝然消散,下一秒,十二座高塔在一阵地动山摇中纷纷拔地而起,八角屋檐上的铃铛在灵力的作用下被修复,一起发出响彻云霄的叮当声!
跟随金乌的尸体盘旋在空中的程漱垂首望着他们,对游执说:“这琵琶精倒有些本事。”
游执笑了一声:“班门弄斧了。”
“这倒是。”程漱点点头,将双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载着他们在天空中盘旋的金乌就在这哨声中收敛了羽翼,如一支箭般俯冲而下。
火箭划过天穹直朝被忘川包围的罗酆山而去,罗酆山的山体早在金乌自酆都城中展翼腾飞时便已经坍塌,再被金乌一撞,直接彻底移作平地。
鬼门关前的时谨礼瞳孔骤然紧缩,那一声姑姑还没叫出声,就见金乌钻进了地底,似乎贯穿了三十六狱之底,要往更深的地方去。
这时秦广王也不再与时谨礼争斗,金乌的举动似乎是某种不成文的命令,他收了掌,再也不顾前来捣乱的时谨礼和皮总,阔步走到法阵中,双手结印,按在地上。
法阵在他的灵力加持下一点一点地扩大、腾空,与其余十一阵相互碰撞、交融,最后在往生塔的塔顶处形成了一个若有似无的保护罩。
皮总踉跄两步,艰难地爬起来,难以置信道:“他们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大地巨颤,皮总再次摔倒在地,这一次,他感到地底传来了一阵让人恐惧的高温。
鬼门关前就是冥河,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岸边,只见冥河之底闪烁起金光,黑暗的河水被照亮,倒映着波光粼粼的光芒。金乌火羽舒展,自冥河之底伸出,翼若垂天之云。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鸟鸣,紧接着传来的是基石炸裂、崩坏的声音,冥河之水倒灌入地底,卷起波涛,拍在鬼门关前,下一秒,金乌扶摇直上,竟以脊背托住整个大荒,载着他们腾空而去!
天与地蓦然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群山开始崩塌,崩碎的山石从天而落,在大荒平原上砸出恐怖的深坑。万千鬼族聚集在往生塔下,担忧又畏惧地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天穹。
大荒十二阵汇聚而成的保护罩在天与地之间撑开一片安全的区域,灵力激荡卷起狂风,将他们头顶的乌云和群星吹散。
“他疯了!”皮总惊慌道,“若天穹被撞破,闯入阳间,三界崩毁,谁也别想好过!”
地底,金乌之上。
鬼王兄弟二人被金乌双翼扬起的大风吹散,游执摔倒在柔软的羽翼里,被风吹得不停下落,从鸟首摔至鸟尾,很快就将从金乌的身体上坠落而下,摔入大荒下深不见底的九泉之中。
突然,一只染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抓住了他,游执费劲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只见时谨礼他姑一手狠狠揪着金乌身上的羽毛,一手用力拉着他,染烫精致的卷发被狂风吹得乱飞,一点不复往日的优雅。
李太太在绝境之中爆发出巨力,她咬牙将金乌的羽毛在腰上紧紧缠了几圈,打了个死结,而后又抓着那羽毛去缠住游执的手,防止他摔下去。
“姑姑……”游执叫她,那声音很小,但不知怎么的,李太太就是听见了。
“小游啊,我突然想起来,”李太太抓着他,咬牙说,“我以前说过没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好眼熟。”
游执摇头,她继续说:“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呀,我们阿礼出生的时候,病房里闹鬼,我有一天半夜醒来,看见一个人站在婴儿床边上抱着他,那个人好像和你长得一样……”
游执没有否认,她就点点头,说:“果然是你。”
这时,不知被吹到哪儿去了的程漱艰难追来,看见游执,掣出黑剑就要取他性命。
李太太哎呀一声尖叫,手中的玉如意变大,邦的砸在那剑上。
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但玉如意却像是能看见似的,一次次为他们挡下程漱的剑气。
“啊……”程漱发出一声了然的叹息,“来了啊。”
了还没说出口,时谨礼就顺着金乌撞出的大洞从天而降,李太太一见他,大喊一声阿礼,扬手把玉如意扔给他。
时谨礼身后金光席卷,六臂法相显出,一手抓住李太太扔过来的玉如意,举至头顶。
程漱认同地点点头,身后也舒展出法相,只是那虽说是法相,却没有真正的形状,就像悯华记忆中一样,是一团无形的阴气。
“你我之间,的确要有一战。”
话音落地,两人同时大喝一声,悯华六臂张开,四件法器在手,直朝面前的鬼王冲去。
刹那间天地色变,展翅的金乌都在那两股力量的撞击下陡然一沉,载着整个大荒向下坠落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