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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第1页)

“这是,火|枪?”顾非池微挑剑眉。大景朝有火|枪营,顾非池也是见过火|枪的。火|枪是凶器,像刀械铁器一样被朝廷所管制。朝廷常用的火|枪称为火绳枪,而这匣子里的火|枪明显与火绳枪有所区别。顾非池把它从匣子里拿了起来,抓在手里掂了掂,慢慢悠悠地把玩了一番,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他用过火绳枪,觉得发射远不如弓箭便捷,射程也不如弩箭,也因而,如今在军队中,依然以弓箭为主。火|枪营也才区区三千人,尚不成气候。这把造型奇特的火|枪虽说与火绳枪有所差异,但顾非池稍稍把玩一下,就大致明白了用法,手指若有所思地在扳手、上方的金属夹以及燧石上摩挲了两下。“外祖父,这火|枪没有火绳,是不用点火吗?”殷湛拈须,哈哈大笑:“阿池,你果然目光如炬。”“你且试试。”说着,老爷子随手推开了一扇窗户,示意顾非池往院子里发射。顾非池从匣子里取出了铁丸和火药,先疏通了枪管,接着往火药池填入火药,再将铁丸装入枪管……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修长白皙的手指擦过那冷硬暗沉的枪管时,有种冰冷强势的美感。若是火绳枪,现在就该点火,使火绳点燃黑|火药,进而将枪管内装的铁丸发射出去。这把火|枪不用点火的话,那应该就是叩动扳机,令燧石击打火镰……见他举起枪,枪口对准了外头,萧燕飞兴致勃勃地指向了外头庭院里的一棵红梅树,道:“阿池,你就射那棵梅树吧。”接着,她忙不迭地捂住了耳朵,也示意老两口赶紧捂住耳朵。“好。”顾非池浅浅一笑,右手稳稳地扣动了扳机。“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有什么东西从枪口急速地喷出,快得几乎肉眼难以捕捉。就看到庭院里的那棵梅花树的树干上多了一个大孔洞。长满红梅的花枝剧烈地抖动起来,片片红色的花瓣如雨般落下,纷纷扬扬,下起了一场花瓣雨。枪口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室内扬起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漂亮!”殷湛大力地击掌,浑浊的老眼灼灼发亮。一旁的萧燕飞来回看着这一老一少,觉得有趣:这男人啊,无论什么年纪,果然都痴迷枪械啊。顾非池将这里火|枪又把玩了一番,眸子也亮了几分,对殷湛道:“这火|枪用起来更简单,准头也更为精准。”“这不是大景的火|枪。”他肯定地说道。殷湛笑着点头:“这是上个月海船从西洋带回来的。”在前朝时,中原就已经有了火绳枪。火绳枪传到了西方后,西洋人对它进行了一些改进。“马管事在西洋的某个国家偶然见着,觉得我应该会感兴趣,就带回来给我看看。”“阿池,你觉得这种西洋的火|枪怎么样?”殷湛问道。顾非池在那犹发着烫的枪管上摸了摸,缓缓道:“这把火|枪最大的缺陷仍是发射的步骤太繁琐,每发射一次,我至少可以射出十几箭,不过,相比朝廷目前持有的火绳枪,用起来确实更为便捷。”“这火|枪不错。”火|枪的杀伤力极大,想必海外也该跟大景一样,对军械会有所管制,寻常人是拿不到的。顾非池看着枪口的缕缕白烟,又道:“外祖父,这把火|枪想是得之不易。”殷湛笑而不语。窗外的那株红梅还在“簌簌”抖动着,几片零星的花瓣随风飘进了窗内。顾非池眸中的亮光闪动了一下。虽说只有这一把火|枪,但这把枪让他看到了一个可能性——火器的可用性。西洋人既然可以改进火绳枪,那么他们也可以。大景既有擅长使用火药的工匠,也有擅长机巧之术的奇人,绝对不会比西洋差。要是能在这把西洋枪的基础上,加以改进,让火|枪的发射步骤更为便捷,准头更高,甚至像连弩一样可以连发几枪,再让火|枪营的将士全都配上最新型的火|枪……顾非池脑子转得飞快,甚至想到了几种火|枪手与弓弩手配合的作战方式。殷湛捋着下巴的山羊胡,眸中闪着睿智深沉的光芒。萧家的确是不争气,他们殷家又是商贾。但就算是商贾,也不是毫无用处的。他拿出这把西洋火|枪,就是想要告诉顾非池,告诉所有人,他可以为朝廷找到更便宜的粮草,可以为朝廷带来新的武器,不仅是这些,其它军用辎重、石料、矿产、药材乃至工匠……无论大景需要什么,他都有本事牵线搭桥。他的宝贝外孙女,不是没有娘家可以靠的。她不会比任何人差!虽然殷湛没有直言,但都是聪明人,顾非池自然能够想得明白老爷子此番的用意。顾非池将这把火|枪又放回到了匣子里,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这辈子,只会有燕燕一人。”顾非池明白二老的忧心,目光坦然地迎视着殷湛苍老却锐利的眸光。殷湛这一辈子走过大江南北,曾东游倭国,也远赴过西洋,他看过很多人,与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也会看人。顾非池是不是真心实意,殷湛看得出来。听他这么一说,殷湛的另一半心也放下了。还是他们的燕儿好福气。老者的脸上露出带着几分慈爱,几分欣慰的笑容,慢慢地喝了口茶,就听顾非池接着道:“等立后大典后,我会让岳母袭了沐恩公的爵位……”殷湛老脸愣了愣,眼眸倏然睁大,嘴里的那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外祖父,快吐出来。”萧燕飞生怕老爷子呛到了,连忙抬手托住他手里的茶盅凑到他唇边,另一手又给他抚背。殷湛低头把口里的那口茶吐在茶盅里,用一种出离震惊的表情看着顾非池。这小子!阿池这小子还真是绝了!殷太太也是一脸惊愕,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喝茶。顾非池含笑又令廖妈妈去给老爷子重新沏茶,含笑道:“外祖父,外祖母,要是谁再在您二位跟前胡言乱语,不必客气,将人打出去就是了。”顾非池完全可以想象,既然都有人敢弹劾燕燕来试探他的底线,那么自然也有人敢在岳母以及二老面前瞎嚼舌头,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殷湛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总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阿池是说真的?把国公的爵位赐给皇后的生母,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怕是连戏本子也不敢这么写。当他把手里的茶盅放在桌上时,便差不多想明白了。殷家是商贾,属九流之末,阿婉已经与萧衍义绝,自然也归为了商籍,在那些个自诩名门的势利眼跟前,怕是觉得他的阿婉好欺。他也听阿婉说了,她在外头巡视生意时,时不时地会与从前的一些旧识“偶遇”,那些人总借故让她见礼,又阴阳怪气地说着一些“女子不该善妒”,又或者“为人妇者当主动为夫纳妾,开枝散叶”云云的话。这些话是冲着谁去的,又是什么意思,谁都懂。这一个个都盯着东宫,想往东宫塞人呢!这段日子,殷湛一直忧心忡忡,既担心外孙女,又替女儿觉得委屈。此刻再看顾非池,老爷子眼里的慈爱又浓了几分,温情脉脉。燕儿不止是个好福气的,也是个会识人的,阿池啊,这是不想让人怠慢了殷家,怠慢了燕儿的生母。以后,但凡再有人敢在阿婉跟前再说些乱七八糟的,有了这沐恩公的身份,阿婉大可以一巴掌呼过去。阿池这孩子能有这份心意,实在是……殷湛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之前的不安真是庸人自扰了。他随手把放火|枪的木匣子往旁边一推,笑得眼角皱纹更深,对着顾非池挥挥手:“来来来!”“下一盘要是你赢了,外祖父给你一样好东西。”他露出了神秘兮兮的笑容,对着顾非池的态度更加自然。萧燕飞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这些日子,顾非池不在,她一心顾着京城大局,倒是忽略了一些事。她没说,只默默地放在了心上。这会儿面不改色,她托腮,俏皮地凑趣道:“有什么好东西?外祖父,我也要。”“给了阿池,还不就是你的。”殷湛伸指点了点萧燕飞的小鼻头。“那我不帮您了。”萧燕飞挪了一个位置,又往顾非池那边坐,一手挽着他,“我帮他!”她转头凑过去,光明正大地对着顾非池说起悄悄话:“我们把外祖父的好东西都赢来!”顾非池:“好。”殷湛的棋瘾犯了,赶紧从棋盒里抓了把白子,急急催促道:“阿池,快猜子。”这时,知秋掀帘进来了,禀道:“殿下,太子妃,梁公公来了。”梁铮没一会儿就跟着一个小丫鬟进了屋,他是带着折子来的。折子上的是礼部拟的登基大典的仪制。顾非池从棋盒中拈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猜了子。若老爷子手里的棋子为奇数,则顾非池执黑,反之执白。“我执黑,你执白。”殷湛乐呵呵地放开了手,露出掌心的四枚白子。顾非池微微一笑,一手整理着棋盘,另一个手随意地翻了翻那道折子,就直接把它丢了回去。只给了梁铮一个字:“改。”于是,梁铮二话不说,捧着折子走了,对着礼部尚书好好敲打了一番。等程该怎么定,嬷嬷先参详参详,再与我说。”萧燕飞以食指点了点那本足有砖头厚的花名册,“嬷嬷在宫里久了,这些人是不是身家干净,背后有没有人,有没有抱团结党,嬷嬷应该最是清楚。”“嬷嬷辛苦一下,把那些要放出去的和送去皇庄养老的名册都整理出来。”“该留的留,该放的放。”“主子言重了,奴婢不辛苦。”祝嬷嬷两眼发着光,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了花名册。“嬷嬷是知道的,我初来乍到,对这宫里的人不熟悉,”萧燕飞轻轻拍了拍祝嬷嬷的手背,温柔地笑了笑,“这件事也只能靠嬷嬷了。”“这宫里上下,像嬷嬷这样的三朝老人是不少,可这知根知底的人也唯有嬷嬷了。”“我想来想去,谁也没有嬷嬷这般可靠。”这一字字一句句令祝嬷嬷分外妥帖,祝嬷嬷的眼睛越来越亮,到了最后,已是热血沸腾,觉得自己肩负着无比的重任。她在宫里头活了大半辈子,最是知道这宫里头有多腌臜,藏着多少阴谋陷阱,多少会吃人的人。她曾亲眼见过数之不尽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深宫中,无论是贵人,还是卑微的奴婢,这宫里的人命都不值钱。自家太子妃这般柔弱,这般美好,又没什么心眼,如何对付得了那些个豺狼虎豹。而且,太子爷与太子妃新婚燕尔,很快就会有小主子了。想到这些年宫里头折了多少孩童,祝嬷嬷悚然一惊,暗道:可不能让小主子被那些阴险小人给算计了!“太子妃放心,这件事奴婢一定好好办!”祝嬷嬷福了福身,郑重地说道。太子妃把这些事交给自己,而不是知秋那丫头,说明在太子妃的心里,还是自己最能干,最值得托付!她斗志高昂地给一旁的知秋递了个挑衅的眼色。知秋:“……”“太子妃,那奴婢就先回宫了。”祝嬷嬷连忙又道。她刚得了新差事,心里是激动,又有那么一丝丝忐忑:这宫里有心眼、有手段的老人可不少,他们怕都一个个望着东宫,想在太子妃跟前卖好呢。自己可得好好表现,万不能让那些人得了机会!萧燕飞点了点头,又道:“你下去吧。()”≈ap;ldo;顺便出门代我传个话,让外头那几位可以回去了。2()2『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祝嬷嬷屈膝领命,捧着这本厚厚的花名册又出去了。她迈出正厅,昂着脖子,对廊下的几位夫人道:“传太子妃口谕,几位夫人可以回去了。”太子妃把她们召来罚了一会儿站,就这么打发她们回去了?李夫人等几位夫人再一次面面相觑。刚刚,她们在外头就隐约听到里头说宫里已经封闭了近一半的宫室,如今又要遣走近半的宫人,这太子妃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夫人们心里都有些没底。“请。”祝嬷嬷伸手作请状,领着那几位夫人往二门方向走去。瞧着四下没有殷家的下人,李夫人悄悄地给祝嬷嬷塞了个金镯子,小声地打听起消息来:“嬷嬷,太子殿下马上就要登基,这宫里头正是破旧立新的时候。”“怎么反而关了这么多宫殿?”她还藏了半句话,这些宫殿要是全关了,待日后,有新人进宫,住哪儿呢?破旧立新?祝嬷嬷细细地咀嚼着这四个字,一下子明白了。她们原来打得是这种腌臜的主意!呵,这些人啊,也就是仗着年纪大,见太子妃性子好,一个个就蹬鼻子上脸了!难怪太子妃没见她们,肯定是被气哭了。祝嬷嬷眯了眯老眼,回想起来,刚刚太子妃的眼圈好像是有点红。她不喜的目光朝这些夫人扫了过去,觉得眼前这一个个的全是吃人的鬼。李夫人她们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嫌一个金镯子不够。那圆脸的丰腴妇人赶紧摘了自己身上的翡翠玉佩也塞给了祝嬷嬷,其她三位夫人也很是大方,玉镯子、金锁、金钗一股脑儿地全塞给了祝嬷嬷。历来,像这等在宫中贵人身边近身伺候的嬷嬷,她们这种诰命夫人也得赔笑,免得对方在贵人跟前给她们上眼药。她们不怕她贪,只要她够贪就行。在夫人们灼灼的目光中,祝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外命妇行贿宫人,意图打听宫闱之事,这可是皇家大忌,当夺诰命。”她重重地一拂袖,把方才这几位夫人亲手给的“证据”一揣,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夫人等几位夫人傻眼了,如遭雷击。不对!等等!给宫人塞银子打听些小事哪朝哪代都有,也是为了避免不小心别触了贵人的霉头,这怎么就要除诰命了呢?!“祝嬷嬷!”李夫人率先反应了过来,花容失色,拎着裙裾赶紧追。

其她几()位夫人慢一拍地也反应了过来,也火急火燎地去追祝嬷嬷。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平日里哪有这样跑过,没一会儿就跑得气喘吁吁,连发髻和发簪都乱了,瞧着狼狈不堪。可她们一直追到二门,都没追上。祝嬷嬷已经走得没影了,只看到她们的马车停在二门那里。李夫人跺了跺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老嬷嬷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腿脚这么好?”“李姐姐,”另一个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大冬天的,额角还跑出了一头汗,但她还是勉强振作起精神,安慰起其她人,“没事的。我看祝嬷嬷只是随口说说,她也就是个宫中的下人,怎么敢真就得罪了我们?”没错,她们这些人可都是有诰命在身的!“我看啊,她指不定是想以此多讹点银子呢。”圆脸的丰腴夫人咬牙切齿道。她这么一说,好几个夫人纷纷附和。嘴上是这么说,她们心里却都有些忐忑。然而,事已至此,她们也只能在各自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上马车,李夫人脸上的佯装镇定就消失了,她慌张地催促车夫赶紧回去,有些心神不宁的。一开始,太子妃宣她觐见的时候,她跟自家老爷都觉得,兴许是前些天的“规劝”有用,太子妃是来问问自家姑娘的。按旧例也该是这样,先有个共识,待将来新帝过了孝期,再行册封。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大概是错了。李夫人越想越是不安,她要赶紧回去和老爷商量一下。殷家在城西,可李家却在城东,两家离得远,这回去的路上就花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快到了,就听到车提醒:“夫人,是老爷。”李夫人忙撩开了窗帘,往外望去,就见自家老爷正垂头丧气、衣衫不整地往前走着,整个人瞧着失魂落魄的。“老爷!”李夫人脱口唤道。李老爷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慢慢地,僵硬地转头朝李夫人看了过来。夫妻俩四目相对。李老爷哭丧着脸说道:“我……我被革职了。”他的官帽、官袍当场就在衙门里被脱了,人也被赶了出来。什么?!李夫人双眸一张。老爷被革职,那岂不是意味着,连她的三品诰命也没了吗?“我还听说,太子爷有意册立殷夫人为沐恩公。”李老爷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拳头重重地往马车上捶了一记,“夫人。咱们这是走了一步烂棋啊。”李老爷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要是早知道太子爷会封殷夫人为沐恩公,肯定还会多斟酌一下。李夫人:“……”她脸上、嘴唇急速地褪去了血色,脑子里想到的是,那一日,她在盈福居对殷婉说的话:“殷婉,本夫人可是三品诰命,你不过是区区商女,见到本夫人不该行礼吗?”李夫人丰腴的身躯晃了晃,整个人软倒在了车厢里。这京城的事本就瞒不住人,尤其是在李老爷在工部衙门被当众革了职,再加上李夫人等几位夫人是太子妃大婚后唯一召见过的命妇,本就惹人注目。李家出事后,立刻就有人暗自留意打听起来,这一打听,就听说其他几位夫人的诰命也没了,连她们的男人也是革职的革职,降爵的降爵,上头一系列的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据说是那几位夫人在殷家行贿宫人,打听内闱隐私,犯了宫中大忌,且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一时间,各府之中激起了千层浪。给宫人塞些银子,打听一下圣意所向,若上头不知道或不计较,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计较起来,打听宫闱之事,不外乎两种理由,要么是为了媚上,要么就是有了异心意图谋反。无论是哪个,别说夺诰命了,便是连安个死罪都可以。太子爷回京才不到十天,先后就端了十户人家,其中还有两家勋贵,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着实让人心惊胆跳。尤其是那些个怀揣着各种小心思,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暗庆幸,自己胆子不够大,没妄动。无论暗地里,这些勋贵朝臣是怎样的暗潮汹涌,可再也没人敢闹到明面上,整个朝堂在短短几天内就消停了。一个个埋头干活,矜矜业业,只希望太子爷的下把火千万别烧到自己身上。京中这一双双明里暗里的眼睛,就眼看着太子爷真跟民间的普通小夫妻一样,陪着在殷家住了三天,跟着又回卫国公府小住了两天,这才返回了东宫。小两口十分低调,甚至没用上太子妃归宁的仪仗,仅仅是两人同骑,彼此依偎着,恩爱得让人艳羡。候在东宫大门口的礼部尚书裴谨眼瞧着这一切,突然间整个人就开窍了。他手上这道节≈ap;完整章节』()他不过是午宴时多夹了两块板栗吃,燕燕就注意到了。他的心中软成了一汪春水,愉悦的笑意宛如涟漪般荡漾在了他昳丽的眉眼之间。顾非池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正红色绣白鹰的荷包,塞到了她的小手里。萧燕飞一愣。将荷包捏了捏,里面显然塞了什么东西。“这……”她灵光一闪,“这是压岁钱?”她有些新奇,又有些高兴。她已经好些年没收过压岁钱了。顾非池扬了扬眉,正想让她打开看看,就见坐在他身边的萧燕飞突然往他这边凑了过来,往他眉心飞快地亲了一下。一触即逝,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压岁钱。”萧燕飞随即就往后退去,洋洋得意。她打开了那个荷包,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里头全是各式各样的金锞子,有猫儿,有鹰,有马,有鲤鱼,每一个都约莫拇指头大小,做得是惟妙惟肖,又生动活泼。很显然,这应该是他提前请人定制的。萧燕飞把一枚鲤鱼金锞子捏在指尖把玩,笑容在脸上一点点地扩散,如春花倏然绽放。窗外,这时响起了一阵阵“嗖嗖”声,好几朵烟花直冲云霄,在夜幕上绽放开来。那璀璨的流光照亮了萧燕飞的小脸,映得她那双漂亮的猫眼流光溢彩,那微微上挑的眼尾流露出一丝娇媚,娇艳欲滴。顾非池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位置,眸子里笑意氤氲,欺身朝她她压了下来。他也学着她,将薄唇贴在她的眉心,轻啄了一下,不太满意地说道:“燕燕,你不觉得这压岁钱太‘寒酸’了吗?”萧燕飞又看了看指间那精致的金锞子,很虚心地自我检讨了一番。嗯,她给的好像是太寒酸了一点。于是,她再次凑了过去,又在他的鼻尖上吻了吻,语气近乎呢喃:“这样呢?”顾非池的回应是,也往她的鼻尖亲了亲。萧燕飞如福至心灵,从上往下,柔软的樱唇印在他的下巴上,接着是耳后的一道伤疤,再往下是他脖颈上的喉结……唯独避开了他的唇。她吻过的地方,引起一阵阵轻轻的战栗,他的眸色深沉似夜。忽然,他抬手按住了她的后颈,强势地吻住了她的唇,温柔绵密,唇齿间那香甜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侵入她的齿间,贪婪而又地克制索取……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后,东宫外传来一阵阵热烈如海潮的欢呼声:“新年到了!新年到了!”子夜过了,新的一年来临了,整个京城沸()腾了起来。顾非池放开了她(),两人不约而同地去看窗外的烟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外头的爆竹声响了一阵后,又断断续续地不时响起,快五更天时,爆竹声与烟花声才止歇,外面安静了下来。萧燕飞闲适地靠着顾非池的肩头,只稍稍地眯了一会儿眼,天就亮了。窗外,白鹰发出嘹亮的鹰唳,似在提醒着他们该起了。祝嬷嬷、季嬷嬷等嬷嬷们也是一夜未歇,一个个严阵以待,今天的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万万不能出一点差池。在卯正,嬷嬷们轻轻地在外头提醒道:“太子妃该着装了。”整个东宫随之苏醒,嬷嬷、宫女们全都围着萧燕飞转,而顾非池则去了隔壁。少了这位吓死人的太子爷,祝嬷嬷等人简直如释重负,一个个放开了手脚,一层层地给萧燕飞穿上了皇后的礼服,动作娴熟。一袭大红色镶边的翟衣繁复华丽,纤腰上束以绣有金丝云龙纹嵌着羊脂白玉的革带,头戴一顶珠翠金累丝九龙九凤冠。这一身皇后的礼服华贵异常,让萧燕飞那张原本就精致漂亮的面庞,仿佛泛着光,肤光胜雪,乌眸璀璨,似娇艳的夏花,又如漫天的霞光,绚丽而又夺目。漂亮是漂亮,可萧燕飞坐得都快僵了,嬷嬷们也都累得满头大汗。季嬷嬷还有些不放心,正想再检查一下有没有疏漏,就听后方传来了顾非池清冷而不失温柔的男音:“燕燕。”萧燕飞回头望去,这才看到顾非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四步外。他换上了一旁绣金龙玄色袞衣,头戴十二旒冕冠。自冕冠垂落的十二串彩玉宛如珠帘般微微摇曳,象征着他至高无上的身份,这是唯有大景天子可以穿的袞冕。顾非池步履沉稳地朝萧燕飞走来,对着她伸出了手:“我们走吧。”依照既往的仪制,应该是先在金銮殿举行新帝的登基大典,而太子妃会在东宫候着,等接了新君立后的诏书,行三跪九叩之礼,谢皇恩,再由礼官陪同前往金銮殿。那之后,才是正式的立后大典。但礼部尚书裴谨开了窍,把登基大殿和立后大典并在了一起,终于得了顾非池的一句夸。“嗯。”萧燕飞轻轻地应了一声,把染着大红丹蔻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十指交握,这个动作做得那般理所当然,那般自然而然。当两人从东宫走出时,外头候着的礼官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对于今日大典的每个步骤,他都了然于心,倒背如流。这仪制里头,不合古礼的地方多着呢,光是那条太子爷会和太子妃一起从东宫出发,就让他在初看时觉得眼神可能不太好使,还去找裴尚书核对了好几遍。可就算是那份让他惊得半死的仪制里头,也肯定没有“牵手”这一步。而且,太子为尊,本该()是太子走在前(),太子妃跟在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以示尊卑的。不能这样并肩吧。礼官正犹豫着是不是提醒一句,可一对上他们太子爷那双冷魅的狐狸眼,他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两人从东宫出发,踩着地上的红色地毯往午门走去。大年初一,寒风呼啸,点点雪花轻飘飘地落在萧燕飞的肩头,似点点水晶般点缀着她的衣裙。可她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她有他。他灼灼的体温透过两人交握的双手传递给她,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两人迎着寒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白鹰展翅飞在前方,似在为他俩引路一般。在午门乘上云舆,先去了太庙祭告天地祖宗,到了吉时,钟鼓齐鸣,整座皇宫奏响了庄严的礼乐声。穿过午门,再穿过太和门,就看到文武百官分成左右两列,文官跪在御道东边,武官跪在御道西边。文武百官全都朝太和门方向望去,望着前方这对如日月辉映的璧人。唯有礼亲王微微蹙眉,给了不远处的何监正一个不满的眼神。他不是说,他算好了,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吗?何监正额头渗出了些许冷汗,他的确是算好的啊。今天绝对是一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难道他哪里算错了?他藏在袖间的手指动了动,正想再算算,注意到外头的雪突然间停了。金灿灿的阳光拨开天边的层层阴霾倾泻而下,柔柔地洒在前方顾非池与萧燕飞的身上,给他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衬托得两人好似天人下凡般。看着这一幕,礼亲王的眼睛瞬间亮了。这简直就是天降吉兆啊!寓意实在是太好了!何监正登时又挺直了腰板,笑得洋洋得意,手也默默地垂了下去。金銮殿外的广场上,气氛肃穆庄严。这时,顾非池与萧燕飞走到了金銮殿前的汉白玉石阶前。“慢慢走。”顾非池一边提醒道,一边牵着萧燕飞的手一起走上台阶。他特意放缓了步伐,配合着萧燕飞,一步接着一步,一步接着一步,走得十分缓慢。金銮殿前的台阶共三十九级。萧燕飞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台阶不算高,只是她头上戴着沉甸甸的九龙九凤冠,把她压得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她垂眸看着台阶,既担心自己踩到裙摆,又怕不小心踩空了。看出她的小心翼翼,顾非池将她的小手握了握,低声道:“放心,有我呢。”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有他在,她什么也不必怕,什么也不必担心。“是哦。有你呢。”萧燕飞忍俊不禁,笑意荡漾,步履也放松了下来。是啊,有他在,怎么也摔不着她的。()小两□□头接耳的这一幕也落入前方那些官员眼中,不少人都暗暗地倒吸了一口气。这可是登基大典啊!礼部尚书裴谨很想提醒这两位主子,劝自己冷静,一下下地努力深呼吸着。顾非池扶着萧燕飞的手直走到了金銮殿前,迈过高高的门槛,又沿着红地毯往正前方的金銮宝座走去。按照仪制,太子妃应该停在台阶前,由太子先坐上金銮宝座,接受群臣叩拜,完成登基大典。那之后,太子妃要从天子手里接过象征着皇后凤命的金册、凤印和金宝。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顾非池却没有松开萧燕飞的手,而是牵着她继续拾级而上。连萧燕飞都是一愣。她下意识地跟着他往上走,脑子里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是她记错了?她完全没注意到殿外的文武百官全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目瞪口呆。礼部尚书裴谨更是傻眼了,差点没跳起来,大喊错了。他按了按胸口,觉得这礼部尚书的位置再坐下去,他怕是要得心疾了。随便这位爷吧,只要今天能礼成就行。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顾非池牵着萧燕飞的手走到了金銮宝座前,两人转过身,含笑对视着,一起在宝座上坐了下来。在彼此的瞳孔中只看到彼此的倒影。两人的手从始而终一直彼此交握着,牢牢地,紧紧地,掌心贴着掌心。紧接着,殿外的文武百官也按着官职的高低井然有序地进入金銮殿,分成两列站好。殿内殿外一片寂静。不知何时,礼乐声停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洪亮的声音回响在金銮殿中,与外头嘹亮的鹰啼声彼此互相着。天庆二十二年冬月,帝崩于宁王逼宫。次年正月初一,太子登基,改元“明安”。史称明安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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