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敲下来前,方阳一溜烟跑走。舒琬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简单的编织样式只要学会开头,后面都是重复的工作。舒琬又坐了会儿,放下手里已经有了雏形的小果篮,和苏云鹤打了声招呼,也去了后院。漆黑的菜地里只靠别墅周围的灯照亮方寸之地。方阳正蹲在明暗交界线,无所事事地揪着萝卜叶,身边没有跟拍的摄影。听到舒琬的脚步声,他回头笑道:“就知道你要跟过来。”舒琬关了别在衣领上的麦,和方阳一起蹲在菜地里,像两个惆怅的矮萝卜。“都偷偷看了我和队长一天了,你肯定有话要问。”方矮萝卜笑道,“你问吧,能说的我都说。”舒矮萝卜也拨拉了一下菜叶,揪掉旁边的几根野草,缠绕在手指上绕圈圈。他先问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和苏队长,真的只是队友吗?”“不止。”方阳见舒琬的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不逗他了,笑道,“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哥们。队长比我大几岁,我是团里年龄最小的,他就特别喜欢照顾我,像哥哥一样。”方阳笑嘻嘻补充:“我们真的没有在谈哦!”显然他也知道他和苏云鹤的行为举止会给旁人带去误会。两个矮萝卜从萝卜地里站起来,挪去后院屋边搭起来的一个小凉棚。凉棚底下摆着张矮桌,一左一右两张沙滩躺椅,供人舒服地窝进去,在夏夜里吹吹凉风,惬意得很。没了高楼大厦的遮挡,夜空这幅画布无限延展,稀疏地缀着些明亮的小星星。方阳将躺椅往外挪了挪,彻底躺在了夜空下。他看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天幕,杂乱的心渐渐宁静下来。农村的夜很静,只有夏蝉无休止地鸣叫。“其实,我就是来蹭热度的。”方阳漫无目的地数着天上忽隐忽现的小星星,轻声道,“就像去参加你和郁先生的婚礼,也是跟着公司过去蹭一下,刷刷脸。”“是这样吗。”舒琬也躺在了躺椅上,和方阳看着同一片天空。“好像,也没有给你带去太多热度。”舒琬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哈哈哈。”方阳翻了个身,支着头侧躺,“怎么没有,这不就有人说想看我们合作,然后公司就赶紧联系上节目组,让我来了嘛。”舒琬转过头:“那,在演播厅,你来找我说话,也是想‘蹭’我的热度吗?”方阳被舒琬看着,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躺回去,继续数他的星星,忽然说道:“t团可能要解散了。”“嗯。”舒琬也不追问。“现在舞台机会少,团队没两年就解散太常见了,其实刚成团,有能力的人就已经开始接单活了。”方阳说,“解散是早晚的事,聪明的人从成团那天起就在想日后的出路。”“我不知道离开辰灿该去哪儿。除了跳舞,我也没别的特长。反正团还没散,就先这么拖着,于是拖到了公司安排我去你的婚礼。”其实公司是想让带过去的几个演员明星,努努力,扒上个金主,日后就不用愁资源了。
结果方阳站在人堆里,像是闯入狼群的土狗,只会“汪汪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配合大家“嗷呜嗷呜”。小土狗默默游走在宴会边缘,做一个透明人。直到宴会的主角,一袭月白色西装、模样尊贵极了的小王子,主动走到他身边。虽然只是来问他一句,有没有见到宴会的另一位主角。“明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每次都表现得那么热情,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吓到你了吧。”方阳笑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会拒绝,由着我发挥,网友都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没有吓到。”舒琬回答,他顿了顿,反问,“所以那些热情,都不是真心的?”“也不是。”方阳纠结一会儿,大概是星星太亮,风太温柔,他决定暂时做一个坦诚的人,“其实,我还挺想和你做朋友的。可我和你的几次见面,都带着不单纯的目的,这些没有办法改变。你问是不是真心,我没办法做到问心无愧。”“这样的话,也做不了你的朋友了吧。对不起哦。”“如果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这些。”舒琬说,“现在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我觉得也没关系。”舒琬将手里绕了半天的小草握进手心,伸到方阳身边,手指展开,一只草兔子窝在舒琬的掌心。“人和人的相识,总是会带有各种各样的目的,这很正常,你不用觉得抱歉。”“舒琬你……”方阳取走了那只小小的草兔子,哭笑不得道,“你真的是一个好神奇的人。”“神奇?”“就是……和大家都不太一样。”“就好像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人。”方阳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比喻。舒琬:“……”“你可能不知道,团队炒cp很常见,我们团里也组cp,我和队长的cp热度最高。这次公司安排我们来这个节目,就是想让我们再营业一下,好稳固粉丝。省得回头团解散了,人一下全跑光。”方阳嘟囔,“本来以为队长不会同意呢,他已经谈好新公司了,完全可以拒绝这边的无理安排。”上次方阳一人跑去舒琬郁恒章的婚礼,回去后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告的状,苏云鹤就直接杀去他家,把他臭骂一顿。苏云鹤一向对玩心眼走捷径的事很讨厌,而辰灿刚好是擅长搞些小花招的公司,所以苏云鹤不愿意再和辰灿续约很正常。结果这次,他却同意陪着方阳来恋综节目,干这种“明白的人都明白”的丢脸事。“所以你们之间,真的不是‘爱情’?”舒琬问。“爱情?”方阳要笑晕了,他捧着草兔子笑得打鸣,“当然不是!”“爱情呀……”一阵晚风吹过,方阳舒服地眯起眼,他说道,“我没想过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想在这个圈子里继续待下去,能混口饭吃,不用大火,能有自己的小事业,不至于被彻底踢出局就好。”方阳感叹:“可这里真的好难出头,没有流量就没有一切,好像一个恶性循环,有几个人能在这个浮华的圈子里坚持初心,甘愿默默无闻很多年,等一个机会落在自己头上?”“连自己未来的方向都找不到,我有什么资格去谈爱情呢。”方阳将草兔子举高,对着从云层里探出头的月亮,兔子登上了月亮,他笑道:“队长他,大概也是怕团里最小的弟弟在团解散后真的会糊穿地心,才会配合我来节目吧。”“他的责任心一直很强,明明我自己不争气,又不是他的错。”方阳这样说,舒琬反而觉得他对苏云鹤有着强烈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