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如冷笑一声,眯着眼后仰靠在了软椅上,“荆西早有反叛之心,楚郢与你成亲,不过是为了早日回到荆西夺权争霸,他的企图昭然若揭,只欺你年幼天真,一心以为他对你有情,他回了荆西之后是如何对你的,我已仔细和你说过,难道你竟不信?”
公主宣宁抿着唇瓣,凝神去感知那段混乱痛苦的记忆,可毕竟未曾身受,实在难以置信。
楚郢对她的好仅仅持续了两年,假孕生子本就是对大魏的背叛,她竟还同意了。而后楚郢为在荆西得权,竟把她送给他的二叔。她打了个冷颤,不敢相信楚郢冷酷如斯。
“他若是想早日生子回到荆西,一年前何不直接允了朝晖的约,何必舍近求远,对我处处温柔?”
李意如呵了一声,冷言道,“朝晖为楚郢醉心不假,可是论及母家、相貌、宠爱都远不如你,这些对楚郢来说可都是有效资源,值得他‘寤寐求之’,你有官家的宠爱,有会干实事的哥哥和舅舅,还有这世上稀缺的美貌——”
她突然顿了一下,清咳两声,宣宁公主歪着头也笑出声,问道,“这算是自吹自擂吗?不知你二十八岁之时,是否容颜已逝?”
李意如自嘲一笑,说道,“托你楚郢哥哥的福,水牢之灾让我双目已眇,无缘再见自己的容颜,不过吐蕃王只在宴席上见我一回,便愿为我对楚郢俯首称臣,想来这些年相貌变化不算太大,你尽可放心了。”
十年桎梏,实在难以想象,宣宁公主忽感口干,又对她嘲弄的语气不满,她随手拿起一捧酥茶轻抿,冷哼着,“你是说,数年后阿兄真的到了那个位置?”
“嗯。”李意如久未喝甜茶,甜香的滋味在喉咙滚过,腻得她眉头紧蹙,她低头去看那奶香四溢的瓷杯,欲言又止,又道,“伊川赞布有意封锁消息,我所知不算太多,临终前听大都督所言,阿兄大概八年后便荣登大宝了。”
父皇春秋鼎盛,却只得知命之年,可之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李意如也无法给出答案。
“而后荆西就叛乱了?陇西道打了整整四年?那位西境大都督又是何人?会不会是裴家人?”
“他带着银鍪,我看不真切。听声音像是个顶年轻的儿郎,他像是认识我,可我不知他是谁。”
大魏的都督大都是裴家儿郎,那人的官话说得挺好,没有洛阳口音,而在长安同龄的裴氏嫡系子弟似乎没有武艺如此出众之辈。宣宁公主撇撇嘴,对李意如一问三摇头很是不满。
李意如暼向菱镜,阴恻恻地开口,“既知晓了一切,你对楚郢的心思可否歇停了?你离他那样近,直催得我想吐。还未定亲便如此亲昵,实在有违教养。”
宣宁公主何尝听过此等无礼之言,即使这个人也许就是她自己也不行,她冷笑一声,大有不屑之意,“如你所言非虚,荆西大胆叛魏,楚郢以我性命威胁阿兄,我自然不会再落在那境地中。
况且为楚郢假孕欺君、远奔荆西,到最后差点害死大都督的人究竟是你还是我?鸠占鹊巢之魍魉,少对本宫冷言冷语。”
李意如结舌,半晌蹦出一句,“是,你说得对,可如今你我既得机缘更改,何不同仇敌忾,一同——”
“别你呀我呀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可没那么蠢!”宣宁公主根本不听她的话,狠狠嘲笑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那你准备如何做,何不狠狠鞑他一顿扔出长安,还亲口由着我许了他承诺,莫非你还想令他贼寇回头?!”
当然不会,李意如道,“若真能杀了他,我何必多费这功夫?楚郢身为次子为何为质?不过是因为去年他大哥病死在长安城了,若是此时杀了楚郢,让荆西连失二子,他二叔必以此为由向朝廷发难,荆西岭南局势紧张,还不知会有什么祸患?”
“明年夏至,荆西节度使病危的消息就会传到长安,楚郢想回去,一定会想办法娶亲生子的,若是咱们不嫁给他,这倒霉催的事儿大概率要落在朝晖头上,以她那个小鸟脑子,还不知会被算计到什么地步。既如此,何不将计就计。”
宣宁公主笑出声来,“小鸟脑子?我看你与朝晖也不相上下,诶?朝晖境地未必不如你啊,毕竟她没有能登临的阿兄,也没有能令吐蕃王一见倾心的美貌,或与楚郢琴瑟和鸣也未可知。”
李意如气得倒仰,她知道自己从前是有些难相处,但没想到能这样讨厌,她耐着性子劝说着,“楚郢非良人,咱们不能看着任何女子步这后尘,你和他定亲也好,把日子拖一拖,让他没法子及时回荆西是最好。”
宣宁盯着光滑的镜面,低垂着眼皮,并不言语。她与楚郢这一年的相处的点滴掠过脑海,要说他全然是虚情假意,她未必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