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医院正门对面有一家鲜花店,遮阳棚下站着两个年轻人,露在外的皮肤白皙干净,在秋天暖白的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晕。段景升瞥去一眼,两个年轻人过了斑马线,飞快朝医院奔去。段景升猝然惊醒:“停车,停车!”司机吓得魂不附体,一脚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人行道上,段景升下车甩上车门,边跑边给那两黑西装打电话。那年轻人的身形,分明就是林端。尽管他戴着口罩遮去大半张脸,但段景升抚摸过、感受过,用掌心滚烫的温度镌刻下他的身围体量,他不可能认错人。手下电话无人接听。段景升咬紧后槽牙,心脏因为过度激动,心跳骤然加剧,他似乎能听见耳膜中传来擂鼓的砰砰响动。上一次他这么激动,还是爬上天台求林端别跳下去的时候。如果他是林端……段景升早就想好,等林端回来,他要怎么对他好。他糙了这么多年,还不懂该怎么对人好,但只要林端肯回来,他会为了他,一点点去学。一别两月,思之如狂。以前林端追着他嗡嗡转时,段景升不以为然,哪怕两个月不见面,他也不大在意,因为他知道,林端始终在他身后。他锲而不舍的追逐,惯坏了段景升。人们总是这样,拥有时不知珍惜,唯独等到失去了,痛彻心扉、哭天抢地,却无论如何也换不回来,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思念里,颓然萧条。段景升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深刻地明白,他想要林端,想将他留在身边,哪怕囚禁关起来夜夜笙歌,抱着林端,让他在他怀里放声哭泣。喜欢算什么?爱恨的碎片而已。段景升冲进医院,他走到林先进的病房门口,内心躁动不安,而面沉似水。他转身,透过房门上镶嵌的窄窗,看见了他思之如狂的林端。小舅林先进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只要像小时候那样拉扯他胖胖的胳膊,林先进就会醒过来,瞪圆了铜铃大的眼睛,外强中干地呵斥:“小兔崽子!”林端擦了擦眼睛,严延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咱们走吧,那两看守的快回来了。”林端盯着林先进,对方戴着氧气罩,胸膛仍在有规律的起伏。林端点了点头。严延径直走出病房。林端跟在他身后,落了他三四步,人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听见拳头砸肉的闷响,严延大吼:“林端,快跑!”林端猝然惊醒,段景升和严延扭打一团,两人一见面不是掐就是打,楼梯口巡游保安急急跑过来劝架。严延灵机一动,恶人先告状道:“这人是个跟踪狂,贪图劳资美貌!快,把他抓起来!”段景升:“……”林端:“……”严延朝林端递去一个眼神,林端看也不看段景升,假装未曾注意到对方眼眶中的血红,转身飞快撒腿跑了。就像希望之神落在他面前,向他展示了纤丽的身影,为他描述了无限美好的未来,然后,在他满怀憧憬时,摇身一变,嘲讽道:“很可惜,这些都不属于你。”林端跑得那么快,段景升一拳揍翻严延,严延啐掉嘴里的血块,挺身抱住段景升小腿往后一拉,段景升猝不及防摔倒。林端已经跑不见了。段景升回头,恶狠狠地瞪著严延,严延眼里的凶狠简直不下于他,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大男人就差生吞活剥了对方。保安本来要上前劝架,却生生被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吓住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你配得上他吗?”严延面带微笑,讥讽道:“你不配。”段景升暴喝,一拳挥了上去,严延闪身躲开,两人在医院走廊大打出手,然后同时被抬进伤残病房,住同一间。林端跑出医院范围,偌大宁北,他仅仅离开两月,再归来,却像不认识了一样。大街上车水马龙,繁华如故,他站在街头,茫然失措。段景升从未放弃寻找他,林端心知肚明,他戴上口罩,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手机响了。林端垂眸,来电显示严延。他拉下口罩,按了通话键:“严延。”“你在哪儿?”严延有些激动,这使他气息不大稳,就像在走路,气声儿上下打颠。林端吁一口长气,仰头望天,遮了遮眼睛,太阳挤入云层,光芒暗淡下来。他低低吭声:“在外边,你怎么样了?”“住院,和段景升一块儿,打架斗殴,还罚了我两大千。”严延气息逐渐平稳,他嘿嘿一笑:“姓段的罚了三千。”林端沉默。严延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