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蕙人生第二次订亲,终于知道了羞。后两日便躲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
杨氏还跑来打趣她:“听说有人突然风雅起来,养起了梅枝,我来看看我那支敞口大瓶,可叫人磕碰了没?”
温蕙羞恼道:“若碎了,赔你便是!”
杨氏啐道:“还敢说,答应我的鞋呢?现今一双都没看到。”
温蕙哼哼:“这不是忙嘛,等客人走了,就给你做。”
杨氏笑道:“哪有什么客人,我看到的都是自家人。”
温蕙羞恼,往炕上一躺,拉了个引枕扣在头上:“我不同你说话了!”
杨氏忙把引枕拽开:“别乱了头发!不好见人。”
温蕙眼睛一闭:“不见。”
浑然是小时候还圆滚滚时撒娇耍赖的模样。
杨氏看着这小姑子长大,小时候像个肉团子,如今也亭亭玉立,再过两年就要嫁出去了。又不像她,家就在另一处百户所,骑马当天能来回。温蕙以后嫁了,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回呢。这么一想,心里就软软的,推着她哄:“小样儿,若你那婆母唤你,你还能不见?”
温蕙哼哼:“才刚下定,陆夫人无事唤我做什么。人家书香门第出身的人,哪这么不知礼数。”
杨氏笑得不行,戳她额角:“还没嫁呢,这胳膊肘已经朝外拐了。”
她俯身下去,在温蕙耳朵边说:“未来婆婆不见没关系。只是明日他们就要启程了,娘的意思,最好找机会再和陆公子见见。陆大人在江州做官,陆公子在余杭读书,哪边都不近,没什么机会见,还是趁着还在,熟悉熟悉,强过将来两眼一抹黑地过去。”
温蕙坐起来,瞪大眼:“那不是私相授受!”
杨氏气乐了,给她头顶一下:“私什么私!已经过了明路了哪还有私!”恨铁不成钢地戳她:“你呀,心眼子别总这么实!”
发愁,这样的傻丫头,嫁得远了,若有事,娘家没法给她撑腰,也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温蕙护着自己头发,不服:“说方也是你们,说圆也是你们。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对。”
虽这么说,就算这两日里三餐都躲在房中用,第二天也不可能不去相送,到底还是见到了。
雪才化了,又下起来。杨氏着人来喊温蕙:“请姑娘过去给陆夫人陆公子饯行。”
温蕙便带着银线去了,哪知道半路上便看见了陆睿。陆睿裹着斗篷,捧着手炉站在廊下赏雪。偶有风吹过,细雪飞舞起来,银光闪闪,谪仙一般。
温蕙便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看他。直到陆睿忽然转过头来,粲然一笑:“蕙娘。”
画卷似的景便活了。
温蕙一步踏入了画中:“嘉言哥哥。”
陆睿勾唇:“叫嘉言亦可。”
陆睿总是有本事,一句话便让温蕙耳根发热。
他看着一脸正经,但温蕙觉得他骨子里一定很不正经。哪有正经人总是撩拨别人的。
偏温蕙拒绝不了这个人期待的目光。那双眼睛含着笑意,叫人无处躲。温蕙最终还是轻轻唤了声:“嘉言。”
这一声出口,温蕙忽然生出了一种蜕壳而出,真正长大了的感觉。总觉得日常看了无数遍的天、地与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而陆睿望着面前婀娜的少女,满意地笑笑,将手炉递过去:“怎么也不带个手炉,拿着。”
温蕙一笑:“我不冷。”又推回去。
陆睿看她模样,的确没有怕冷的模样,暗想着北方女子的确和南方女子不同,问:“怎么这么早就往这边来?我们院子里还在收拾东西,母亲在内厅和伯父、伯母说话,我打算待会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