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宁沉默地看着他们,这件事的牵扯,比她想象中更深,更广。
厅堂沉寂,唯有风吹竹响,鸟鸣雀吟。
许久之后,虞长宁淡淡道:“名册给我。”
“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虞敏忠抬高了声音,不愿妥协。
“我理解你们当年查不得的苦衷,但如今我可以查。我此番回来,就是为了查当年之事。”
“国舅知道你回来的目的吗?”虞敏忠毕竟在官场上混了近二十年,很快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知道,亦是他安排我回来暗查的,”虞长宁看着眼前两个颓丧的中年男人,接着道,“自怀愍太子身故后,方家势微,当初确实无力深究。可是如今梁王已观政三载,深得圣心。方家,有能力查了。”
“梁王只是皇后的养子,而官家不止他这个儿子,”虞敏忠目光坚定地看着侄女儿,“此事牵扯的人方家亦难撼动,除非梁王掌权,否则你不要牵涉其中!”
虞长宁没想到虞敏忠竟断然拒绝。
“到底牵扯了谁?是谁,让你们这样害怕!”
兄弟二人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阿婆年纪大了,”虞敏忠透过窗牖,看向竹丛,“你是她的心头肉,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她是活不下去的。以后不要犯险,不要逞强,乖乖地做个大家闺秀,让你阿婆多活几年吧。”
虞长宁拧眉看着他,似乎并不认同。
虞敏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风乍起,乱红残叶卷着他的袍角飞扬,他的背影,又恢复了往日大家长般的威严模样。
虞敏孝拄着拐杖走到虞长宁身边,“你大伯父这些年过得很难,但是他与我从未放弃过。只是为了这一家子人,我们还需隐忍等待。这种事交给我们大人去做,你只需无忧无虑地安稳生活就够了。”
“好,我不会再鲁莽行事,”虞长宁假意退让,“清明之后,我就会回去。”
虞敏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地看着她泛红的左脸,“别怪你大伯父,他只是怕你遇到危险。”
虞长宁看着虞敏孝一斜一拐地踩着虞敏忠的步伐离去,落寞而孤清。在他身上,看不见商人的世故圆滑,仿佛他的底色中一直不曾丢掉读书人的清高。
待虞敏孝走后,守在外头的青黛与辛夷冲了进来。
她们打量了虞长宁一圈,目光落在了她的左脸上。
“他们打您了?!”辛夷火冒三丈,“公爷与夫人一个指头都不舍得碰您,他们怎么敢!”
这回连青黛都不拦着了,似乎她也觉得虞家两位老爷做得有些过火。
虞长宁恹恹道:“他们没打我,这是被虫咬的。我乏了,回去吧。”
回到房中,虞长宁将两位女使打发了出去。洗了个热水澡后躺在床上,回想着两位伯父的话。
直到傍晚用饭时,她才被青黛从被褥中捞了出来。
她坐在老夫人身侧,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人,渐渐明白了,他们都是两位伯父的软肋。所以他们不敢,也不能为了一腔孤勇,而置家人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