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位置本身就在高处,从这里可以看见半个城市,各家的灯光断断续续,像匍匐在泥土中的金蛇,一路绵延到尽头的海洋。
夜色中的大海一片漆黑,接连不断送来冬季的寒风,天上没什么星星,月亮倒是晃眼,就这么孤零零的挂在黑潮之上。
“跨越这片海就是西西里,离开教皇国之后我会去那边。”
玛蒂诺抓着阿诺德的头发,他现在是整个罗马最「高」的人了,足以俯瞰除了月亮之外的所有。他离所有东西都很远,最近的只有一手把他拖高的阿诺德。
阿诺德还在沉稳地叙述。
“高利十六世马上就要回来,在耶诞日之前,我必须离开。”
“你要走了吗?”玛蒂诺小声问。
阿诺德没有立刻回答,气氛有点冷。
“我会尽量活下来的。”玛蒂诺又说,“我现在会意大利语了,我会请求教皇阁下。教会的人都很好,我觉得他会先听听看。到时候我再去西西里找你。”
“我说过,他们对你好是因为你是圣徒玛蒂娜。”
“我记得。”玛蒂诺捏着他的发梢,想了会儿,“我还会其他的,你不是说俄罗斯和英国一直在闹个没完吗,我会英语,还会俄语,应该是有点用的。”
“你会俄语?”阿诺德一愣。
“我会。”玛蒂诺轻声说,还笑起来,弯着腰贴上阿诺德的脑袋,用很危险的姿势和抬头的男孩对视,“放心吧,阿诺德。在列车上我也一点事也没有,教皇阁下应该比那些劫匪要好说话。”
因为那个时候你足够小,能躲在尸体下,没人会检查
一个血糊糊的小孩是否还活着,可现在你已经躲不了了。
阿诺德张了张嘴,没有把话说出口。
就算好好养了一段时间,玛蒂诺依旧没什么肉,但他很温暖,被他覆盖的地方隔开了夜风,一点一点传递了过来。
阿诺德让人坐好,看着那片海,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西里吗?”
“真的?”玛蒂诺又想弯腰了,被拍了拍屁股,有些兴奋拱来拱去,“你要带我一起走吗!”
“我不能保证不会半途丢下你。”阿诺德说,“有必要的话,我随时都会出卖你。要是你受伤,我会把你绑在罗马最显眼的地方,感受到疼痛的人会找到你,而我会趁那个机会逃掉。”
玛蒂诺还在雀跃:“那我们能带上那本《荷马史诗》吗?你还没开始给我念上面的故事。”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哎,哎,哎。听着呢——不要翻译版本的,就带原版!”
“玛蒂诺。”
“知道了!”玛蒂诺笑嘻嘻的,骑在他肩头摊开双手,迎着寒风像是在飞翔,“我们一起逃亡,然后去西西里,对吧?你问我愿不愿意,我愿意!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都能回答,「iwill」!「si,d&039;aordo」!「rxoteл6ы」!「誓います」!”
“最后那句是什么?”
“是日语。”
“你还会日语?”
“神奇吧!”
“声音小点,玛蒂诺。”
声音小也没用,玛蒂诺的快乐像是火光,光恰似水,已经快把整个大教堂溺毙了。
把玛蒂诺送回房间,阿诺德看着他小跑着收拾东西的雀跃背影,眼底的蓝流转,被床边亮着的烛台晕出浅光。
“除了那本《荷马史诗》,你什么都不能带。”
阿诺德让他乖乖去睡觉,玛蒂诺把收到的麋鹿箔片塞进书里夹着,脱掉外套缩上了床。
按照惯例——
“晚安,玛蒂诺。”阿诺德说。
“晚安,阿诺德。”玛蒂诺说。
12月24日,耶诞日当天。
高利十六世在回到罗马之后立刻和枢机主教团召开了秘密会议,会议一直持续到了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