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顺手将其他人也赶到了一边,开始给狍子剥皮剔肉。被夸得尴尬又不自在的曹虎头也像是得了救赎一般,终于松了一口气。裴滉却突然凑过来一张嘴,戏谑道:“哦哟,百步穿杨,可把你给厉害惨了,啧啧!”牛囝却很不服气,委屈道:“猎只半大的狍子有什么厉害的,我上回打死了一头狼,先生您都没夸过我厉害呢。”裴滉有些无语,暗道:这二愣子,净给爷丢人现眼!赵时悦夸人是真心,如今又换了个人继续夸:“张叔,你这刀法,实在是太厉害了!”不愧食肆少东家,这一刀刀流畅无比,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皮是皮,骨是骨,肉是肉,相互之间不带一点儿的联系。接下来烹制狍子肉的任务,也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张宏宾头上。倒不是其他人故意偷懒,主要是能力不足,怕浪费了好食材。赵时悦上辈子生活在华国西南地区,厨艺只是青铜水平,对待鸡、鸭、猪、牛等各种肉,全都只会一套流程。先用料酒、葱、姜焯水去腥,再烧油锅,放大料、豆瓣酱炒香,有火锅底料的话,就再放一小块火锅底料。然后把焯过水的肉,也一块儿放进锅里不停捣腾,炒的话不加水,烧的话加一点儿水,炖的话就再多加一点儿水。总之,在只有盐和水的情况下,若是让赵时悦去烹制肉类,她估计连第一步焯水就要开始抓瞎!张宏宾却好像完全不为难,利索地将一半的狍子肉改刀成小块,便跑到野地里找调料去了。曹虎头买的羊肉馅饼已经吃完了,之前买的麦子倒是还剩一些。赵时悦抓了三大把麦子交给月娘,请她帮忙把他们姐弟、曹虎头、以及裴滉主仆二人要喝的麦粥都给熬了,今儿有肉吃,麦粥熬稀一点也没关系。她自己则带着张二郎、赵妮妮一起敲松塔。冬季的松塔基本上都已经张开了,放在青石上,用粗木棍一敲,那松子就滴溜溜地滚了下来,不算大颗,也不算圆润,却瞧得人稀罕得不行。除了满满一竹筐的松果,两个小孩还摘了三十多颗红果,其实就是野山楂,到入冬了还挂在树上,基本上都快成山楂干了,红彤彤却又皱巴巴,味道也十分刺激。赵寄奴没尝过野山楂时,在驴车上急得快哭了,等真吃到了嘴里后,却酸得眼泪汪汪,真哭了!张宏宾挖了一把野葱头,采了一些叫不出名儿的叶片、草根、小果子回来,问赵时悦他们道:“这山楂果子寄奴还吃不?不吃的话,我拿去腌肉了?”张二郎转了转眼珠,坏笑道:“小寄奴,你还吃不?要吃的话都给你留着,嘿嘿……”赵寄奴捂着酸倒的牙巴,惊慌失色道:“咘咘,咘!酸!”赵时悦见状十分惊喜,搂着小娃娃好一顿揉搓,大笑道:“哎呦喂,瞧把咱们寄奴给酸的,都会说话了!”赵时悦拿了一颗山楂,逗他道:“寄奴,这果子你到底还吃不吃?不吃的话就给张叔了?”赵寄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手将那野山楂抓起来,一个劲儿地往张宏宾手里塞,急道:“咯给,给!”张宏宾笑着将山楂全拿走,用刀去核,再细细剁碎,跟同样剁碎了沙葱头、叶片、草根等混在一起,最后倒入清澈的盐水,一碗腌肉料就做好了。只一半的狍子肉也有不少,拌了腌肉料后,要两个陶锅才装得下。
张宏宾说这狍子年幼,肉嫩,腌入味儿后,拿来烤了才好吃。放火上烤?这我会呀!赵时悦琢磨着终于到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却不想张宏宾趁着腌肉的功夫,竟然砍了一棵干枯的红柳树回来。用不粗不细地红柳枝将肉块串成串,红柳树树干则埋在张父提前挖好的小土窑里,烧成炭。等做好一切准备后,张宏宾才开始烤制狍子肉。超大的肉串,被整齐地架在无烟的碳火上,不疾不徐地慢慢翻烤,油脂滋滋往下滴。因为运气好找到了一个过夜的山洞,便不用费功夫搭窝棚。众人此时都围在烤肉的火塘旁边,眼巴巴地守着。就连裴滉也失了几分矜持,夸赞道:“张郎擅烹饪,于五味调和、火候把控之上,俱都是信手拈来来,实在了得!”炭火将张宏宾的脸庞映衬得又红又亮,连连谦虚道:“先生过奖,实在过奖了,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心得手艺,我也就只是学了八、九分而已。”逃荒路上有很多岔路,赵时悦在抉择方向的时候,却从来就没有纠结犹豫过。譬如之前听了李青禾的建议,放弃了近在眼前且还算繁荣的彭城,朝着路途遥远又不确定方向的幽州跑。再譬如听了系统像指挥陀螺似的定位,毅然决然地穿过带刺的荆棘,攀上了悬崖绝径。倒不是因为赵时悦有多么地能谋善断。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又好似无根浮萍一般,看似路很多,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橘红的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走出雾霭迷蒙的山林,摆在眼前的,又是两条岔道,一条平坦宽阔,一条略显狭窄。赵时悦这回依然没有半分犹豫,也未曾有半刻纠结,直接放弃了通往幽州刺史治所蓟城的坦途,踏上了前往边陲县城武襄县的窄道。主要原因是,曹虎头说他有个远房表舅在武襄县当县尉,到时候衙门有人可以照应,免得被当地恶势力欺负!对于赵时悦毫无保留的信任,曹虎头颇为动容,掷地有声道:“赵姑娘放心,即便没有表舅,我也定能护你们周全!”赵时悦见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啊?不、不必如此,曹哥哥这一路上本就帮了我们许多,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赵时悦试图解释道:“我也不是想着要去武襄县沾你表舅的光,就只图有个安稳的环境,能好好地养大弟妹就行,曹哥哥实在不必,再为我们姐弟多费心思,呃,不对……!”赵时悦越解释越有歧义,道:“我不是说要跟你绝交啊!我意思是我能照顾好弟妹,不用你多挂心的,啧!好像也不对,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