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冷笑起来。她就是玩法律的,谁能比她更懂其中的弯弯绕绕?法律规定了杀人者死,可它又该怎么裁决那些钻法律空子的人?羽场二三一,她的恋人,她的青梅竹马,她亲眼见证了他是怎么被折磨到形销骨立。现在他穷困潦倒,但又有谁记得他几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甘与愤懑混合的冷酷在心头发酵,摇摇欲坠的男人面前,她目空一切地下达裁决。
村上浩一。
造成大批破产,自己却逍遥法外的那个人,他才是真正该死的东西。
那一刹惊雷闪过,雪白的电光从窗外照亮橘境子的脸,半黑半白的神情近乎诡谲。羽场二三一呆呆地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轰隆一声,沉闷的惊雷缓缓滚过天际。
大雨掩埋一切。
知名房地产连锁企业社长村上浩一被杀,消息一出便跃居新闻头条。第二天一早,橘境子拾掇好自己的恋人,她已经问过了,羽场二三一回来时已近深夜,没有走监控路段,也没有遇上过任何人。
“保持正常,”她用遮瑕盖住恋人浓重的黑眼圈,俯身在耳边低语,“……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事发的酒吧后巷距离两人居住的公寓不到一个街区,是会被警察的走访调查覆盖到的地方。橘境子将羽场二三一带去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伪造了连续几天的实习记录。
中午他们接到了警视厅的电话,笔录在律所的茶水间进行。橘境子代他回答了大部分问题,姓名,电话,一旦涉及到昨晚行踪的摇头。没有出去,没有听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状似不经意间撇过头,露出脖颈上未消的吻痕,巡警识趣地理解了其中的未言之意,不到五分钟便纷纷离开。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直到第二天傍晚到家。
橘境子推开门,立刻将羽场二三一拦在后面。家里多了个不速之客——非常时刻,她的感官从未如此敏锐。
这片空间非常嚣张地漂浮着陌生人到访的气息,那是一根已经被点燃的烟。
……
赤井秀一靠在咖啡厅外的幕墙上,仰头点燃了一根烟。
橘境子的叙述刚开了个头他就离开了,只是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缺席。他没有走太远,就在店外隔着一扇落地窗的位置,略一偏头,就能看见男孩专注的脸。
柯南认真地听着橘境子的话,想必对他而言,那将是一个颠覆性的故事。
刚找到橘境子时,让她开口却远没有现在那么容易。
羽场二三一自杀后,橘境子离开事务所,成为一名专攻公安案件的自由律师。一直为被告辩护的她从来没有赢过,多年败诉,0%的胜率锻炼了她强大的心理素质,如果不一击命中痛点,她甚至能与你打太极到天荒地老。
所以赤井秀一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村上浩一的案子还没过追诉期。”
“你我都知道,这起案件牵涉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杀人的,被杀的,还有被牵连的人。”
“牵连”二字被他说的意味深长,刚刚落座的橘境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仍旧一言不发。赤井秀一自顾自继续道:“如果土门康介还活着,这件事不会翻案,可他死了,死在众所周知的政治倾轧下。”
“大众会天然同情这种存在,无论他本人是不是恶贯满盈,一旦村上浩一案翻案,他就会成为一面旗帜。”
一面媒体抨击政坛、讨伐腐败的旗帜。
土门康介会被捧上神坛。
“你愿意吗?”赤井秀一说,“让一个罪人荣誉等加身?”
老辣的FBI最懂蛇打七寸。他将橘境子约在这家咖啡厅,没等她说一句话,就已经破除了她的防备。
“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是否翻案的权力在我,”他说,“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把村上浩一案的所有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另一个人,只要这样,我们就不会说出真相。”
鸣笛渐远,白烟在微凉的空气里袅袅弥散。赤井秀一长舒一口气,在雾气中向后瞥了一眼。
橘境子不会也不敢说谎。现在,故事应该已经走到了关键时刻,柯南双拳紧握,眼神同时呈现出震惊与愤懑混杂的愕然。
毕竟在此之前,故事还只是一个杀人犯如何在女友的帮助下脱罪。
直到那个傍晚,在橘境子家中出现的不速之客,才让这起普通的谋杀案前所未有的扑朔迷离起来。
赤井秀一吐出一个烟圈,在缭绕不定的白烟中想:
pulque。
——村上浩一案事发于五年前,五年前,而那也同样是他刚刚化名诸星大,卧底潜入组织的时候。
……
使诸星大成为“Rye”的代号考核,参与者足足有几百人,最后留下的却寥寥无几。
考核的终点在一片废弃楼宇中间的空地。这里是胜利的安全区,进入之后,任何人不得再彼此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