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暴风雪试图掩盖他的身形,吹过他的黑色斗篷,将从里面钻出来的墨发吹起,在空中飞扬不停。
他没有说话,只是张嘴比了个口形。
雪花太密,柳知许无法辨认,但闻珏却忽然伸手,用剑鞘指向前方。
黑衣人没有犹豫,立刻纵马闯入茫茫雪雾中。
陆云初不知道跑了多久,或许很短,或许很长,她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浑身麻木。
她刚才紧拉着缰绳,勉强避过了稀疏的树林和石碓。
手心的血流出来,很快就被风雪冻住。
幸亏还能受伤,这样下一次拉缰绳的时候,重新破开的伤口能提醒她清醒。
可是她坚持不了了,太痛苦了。
她无法再次唤醒自己的身体,连意志都快要丧失了。
何必挣扎,不如就此跌落,反正都逃不过一个断腿的结果。
到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挣扎不过是徒劳,反倒落得满手伤痕。
若是一开始就从马上跌落,说不定还会被男女主捡回去,不像现在这样,四处茫然,天连地地连天,跌落在这儿一定会被冻死。
可是她不能死,闻湛还在等她。
求生的意志持续了两世,绝不会在第三世就轻易消散,反而会越磨越强。
陆云初抬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处黑点。
看来又是枯树林,她要打起精神避过。
可是她实在没力气了,头昏沉沉的,像被暴雪压住了,怎么也抬不起头。
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狂风暴雪中,陆云初终于丧失了斗志,松开了攥紧缰绳的手。
颠簸的马匹没有停下,她被甩起,又重重落下,随时都会被甩出去。
“吁——”
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寂静的雪夜,皎洁的月光洒下,照亮了纵马擦身而过的身影。
陆云初被甩飞,但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许是她被冻僵了,已经无法感知疼痛,也或许是积雪太厚,蓬松的雪托住了她……
她抵抗着昏沉的念头,尽力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抹暗色的衣襟。
她想到了穿越来的那个夜晚,将血人从梁下绳解救下来时,也是这抹暗色衣襟。
奔腾的马惯性太大,来人无法抗衡,抱住她一同跌落在雪地。
她被藏在温暖的怀抱里,头部被护着。他们在雪地里翻滚,最后在陡坡处停下。
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感觉到身体被斗篷盖住,然后他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大雪没过膝盖,他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却走得很稳。
陆云初被埋在斗篷里,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
耳旁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脚踩雪地的“嚓嚓”脆响,她嗅到了他身上清冷的药香,无比心安。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用力抬手,搂住了闻湛的脖颈。
真好,原来这一世,我们都可以脱离命运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