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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作掩护（第1页）

安格尔死了。这确实出乎黎危的意料。安格尔不仅是个商人，还是位人体医生。人类寿命漫长，如果因意外断手断脚或不得不截肢，总不可能就这么将就着活下去，大多数人都会找到安格尔，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让他帮自己连接价格高昂的义肢。是的，连接，而非穿戴。数百年前，早在光污染还未出现的时候，人体就发现了一种奇特的黏菌，整体是偏黑的黄色，胶质内部含有无限延长的菌丝，与人类的神经结构极为相似。经过研究，人们意外发现它竟然能将人类神经与冰冷的机器连接在一起。最开始这个项目研究的方向只是为了帮助意外失去肢体的人们，但后来慢慢开始变了味道，逐渐朝着军用方向发展。例如利用黏菌神经将人类与机甲完美结合，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共同体操作。这项技术成熟后，却并没有对抵抗影污染生物起到多大的作用，反而引起了人类内部的战争。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那会儿黎危都还没出生。如今的灯塔没有能力大规模培育这种黏菌，只能去一些城市遗迹捕捉，因此价格比起以往更为高昂。据说当年纽厄尔的那半张铁面和一只钢手就耗费了他的全部家当，且让他欠下了巨额债务。但是值得。手术成功后，那些冰冷的钢铁会像真正的肉|体一样，完全操控自如，灵活、便捷。而安格尔是灯塔仅存的一位人体改造医生。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时代，没有谁会希望他死。总不能是游厄诈尸杀的。“咚”得一声。黎危回头看去，那只章鱼不知怎么摔下了桌子，撞得头晕眼花，立着触手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这种奇特的章鱼走路姿势莫名眼熟。这只变异体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在绯红章鱼的族群里应该属于未成年。它的触手只有黎危的手指粗细，但完全伸直有黎危手臂那么长，足以圈住黎危的大腿。理论上，绯红章鱼是种很聪明的混乱生物，没道理会亲近刚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的人类。黎危没动，倒是想看看它要做什么。它顺着人类身体爬到肩膀，完全没有攻击的意思，反而歪起椭圆的脑袋近距离注视黎危的眼睛。莫名和游厄歪头的时候有点像。这个动作放在孩子、或者是阿塞莉身上都会显得单纯可爱，但游厄歪头却有一种非人的“天真”感，令人毛骨悚然。大概是刚刚消耗太大，歪过头的章鱼差点栽下去，幸而触手还紧紧吸着衣服布料。黎危托着它的脑袋放回去：“蠢东西。”他转身回到屋内，没有关门，总归等会儿监管会的人都要来敲门。对于被举报杀人这件事，黎危表现得不急不躁（），他将章鱼分泌出的那些粘液装进隔离瓶中放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而后从容地清洗器皿。章鱼就老实地趴在他肩上，触手偶尔才动一动。黎危透过镜子看到它萎靡的样子，才想起来没给它买食物。不过他只需要绯红的粘液，并不打算养多久。余光瞥见装着眼球的盒子，黎危走过去，拿起一只观摩欣赏片刻，便送到章鱼面前：“吃吗？”随意到仿佛在给宠物投喂小零食。章鱼肉眼可见地僵住了，十六只触手全部停止了摆动。“不喜欢？”那便算了。黎危将眼球放回了盒子，倒也没藏着掖着，就坦荡荡地摆在桌上。左右家就这么大，藏哪儿都会被找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领头者盯着黎危肩上的章鱼看了很久，才唤了声：“黎队。”“嗯。”黎危将章鱼的一只触手拿从脸上扒下来，“怎么？”监管会是灯塔的唯一管理部门，并且成员是流动性的。每隔一个月监管会都会换人，符合标准的居民轮流来做这份工作。大多数时候，监管会的成员少说一大半都跟黎危出过任务，其中不乏像传闻中那样对他“死心塌地、俯首称臣”的觉醒者。但好巧不巧，今儿个的监管会督察长是灯塔少有的、从未对黎危笑脸相待的人。他叫戴贺莱。“有人举报您杀害了一位流浪者、并为此灭口了安格尔医生，我特来调查。”明明游厄已经登记为灯塔住户了，戴贺莱作为监管会成员也知道他的名字，却还是一口一个流浪者地叫着。黎危问：“想怎么查？”“您——”戴贺莱刚说一个字，回廊外侧就响起了“哐哐”的铁皮碰撞声，隐约还掺杂着一些人声。“你急什么！老大怎么可能杀人？”“我怎么不急，你别忘了这一届督察长是谁！当年他逼死——”以梅纳为首的几个人气喘吁吁，竟然和电梯里的监管会成员差不多时间到达。戴贺莱看着他们，语气森冷：“我逼死了谁？”“呃……”梅纳笑笑，撑着楼梯扶手说，“没谁，我们说笑呢，你继续。”戴贺莱冷冷地盯了他们半晌，才偏头看向黎危：“尽管我们都不相信您会杀人，但为了给其他居民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我还是需要进您的屋子查看一下。”这话倒是说的客气，监管会其他成员都朝戴贺莱投来了惊奇的目光。嗯，一定是先礼后兵。黎危颔首，走到栏杆旁靠住，顺手拿过梅纳手里还没来得及拆封的面包。

“老大，你也没吃饭吗——”梅纳眼睁睁看着黎危撕了一小片面包，喂给了肩膀上的章鱼。章鱼看起来不是很感兴趣，半天没接。黎危（）瞥它：“吃不吃？”章鱼这才慢吞吞地伸出一条触手，卷过面包片塞进嘴里。“绯红？”梅纳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说这玩意儿不能与人有过密接触吗？”混乱生物的三大代表：虫母，太岁异变体，绯红章鱼。和它们相处久了，思维会在不知不觉中扭曲，逐渐迈向混乱。不过绯红章鱼相对特殊，使人混乱的并非它本身，而是它的黏液。加上不少人喜欢章鱼的体态，绯红又极为稀有，所以几百年来，它一直在宠物的受欢迎排名榜上居高不下。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养在封闭的玻璃缸内，而不是像黎危这样直接放任对方爬在身上。黎危随意道：“没来得及关回去。”梅纳懊恼道：“是我报信晚了。”当时他买了面包正准备吃，就看见安格尔店铺外围了一群人，便也跑去凑了个热闹。他踮起脚摇头晃脑挤了半天，才看到安格尔惨不忍睹的尸体。刚好来的监管会成员有认识的人，他便问了下怎么回事。“说是一个不记名通讯器举报的，监管会才派人去看——这不明晃晃的栽赃陷害吗？”和梅纳一起爬了九十层楼的觉醒者说：“据说安格尔的胃不见了。”黎危还在投喂章鱼，闻言顿了顿：“胃？”……屋内，戴贺莱环顾四周，半晌道：“你们检查客厅，我去卧室。”“行。”戴贺莱推开了卧室的门。黎危是个没什么体味的人，和灯塔其他活得又糙又臭的人不一样，永远一丝不苟，随意从容。黎危的房间也一样，与凌乱完全沾不上关系。床上、柜子、盥洗池都没什么异常。这才正常。黎危这样的人，真杀人了怎么会留下线索？就如安格尔那具明晃晃的尸体，实在有违常理。戴贺莱没有碰乱任何东西，甚至捋平了不小心弄出褶皱的床单。而后他打开衣柜，里面也没有尸体，只有数套款式差不多的衣服。他伸手，似乎是想摸一摸。可目光触及门外的其他人，指尖立刻瑟缩了回去。戴贺莱关上柜门，转而看向桌上的黑色盒子。理论上这么小的盒子应该与凶杀案无关，连颗胃都装不下，但戴贺莱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直到他对上一对幽蓝的、孤零零的眼球。这一刹那，他仿佛在注视深渊，也被深渊注视着。精神值如果可以数据化，此刻一定在疯狂-1-1-1-1-1-1。恍惚了好一会儿，戴贺莱才从大脑空白中缓过来。……这对眼球是黎危从那个流浪者的尸体上剥下来的？他前面想什么来着——黎危这样的人即便杀人也不可能留下线索。脸被打得啪啪响。戴贺莱的手有些发颤，他深呼吸好几次，将盒子盖好，放回原位。来到客厅，其它监管会成员和他报告：“没有异常。”戴贺莱平静道：“卧室也没有异常。”门外，黎危重复了一遍：“没有异常？”戴贺莱说：“是的，这件事我们会查清楚，还您一个公道。”黎危垂眸撕着面包片：“听说他的胃不见了？”“是的。”戴贺莱回答，“不仅安格尔的胃不翼而飞，明明举报者还提到您在铺子里杀了那个流浪者——”“他叫游厄。”“……明明举报者还提到您杀了流浪者游厄，但我们赶到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他的尸体。”黎危蓦然抬眸。他没说什么，将剩下的一半面包还给梅纳：“以后吃点好的。”梅纳：“……”正在咀嚼面包的章鱼：“……”黎危起身朝电梯走去：“带我去看看安格尔的尸体。”戴贺莱站在原地：“章鱼就别带了吧？”“只有黏液会对人造成影响，而它一滴都不剩了。”黎危踏入电梯，转身面向戴贺莱，“怎么，你还怕这种小东西？”小章鱼肆意舞动着触手，还去扒拉黎危的耳朵。如此放肆都没有被扔到一边，只是被黎危轻轻拨开了触手。戴贺莱沉默了会儿，否认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