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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明安抱歉地望着大奇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天你还有人生中这么重要的决定要做。而我却躲起来，把烂摊子丢给了你。对你、对青辰，我都是不负责任的人，我只在关注我自己的痛苦。对不起……”明安消沉到了谷底，似乎已经丧失了要爬出来的斗志。他现在只希望所有人都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烂在谷底，烂成淤泥。

“老大，你不要什么事都自责吧？我和青辰都是成年人，我们的选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尊重一下我们的劳动成果好不好？我呢，当初跟你一起创业，最初是想脱离我老爸的魔爪，而相处久了，发现你人善心美技术强，我选择跟你混，是看准了你才下水的。这几年，咱们兄弟几个日夜打拼，做出特别捧的产品，我觉得挺自豪的，就算等老到性功能障碍、大小便失禁的时候，回忆起这段日子，我都会余有荣焉吧！”大奇把玩着明安桌面上cxp的几款样机，神情里透着对往昔的眷恋。

“可现在，公司搞成现在这样……”大奇是最早和他一起创业、也是到最后还没抛弃他的兄弟之一，明安对他仍背负着歉疚。

大奇却豁达地打断了他：“公司搞成这样，是我们整个团队的责任。我们争取过、妥协过、拼搏过，现在公司被并购了，我们没有任何埋怨。如果我们有任何人要把失败怪罪到你头上，就等于是在承认自己是个废柴。我们可没那么傻！而其实吧，我看过尹驰发过来的并购协议了，价格真的不错。我们几个都没你那么理想主义，觉得要保持品牌的纯洁性什么的；我们反而觉得，干了这些年，把公司卖掉，还能赚一大笔，也挺不错的。”

听大奇这样说，明安搓了搓脸，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大奇见他情绪有所缓解，继续说：“我们这种人生态度，也适用到爱情上啊。比如，我就不会谈像你和青辰那么辛苦的恋爱。”

“我也没办法认同你和程宁这么火速地决定结婚的想法。对我和青辰来说，一个词、一个眼神、一个分心，都可能成为爱情的污点。我们对彼此的一心一意，任何事情都不能撼动。不然……我们也不会分手。”明安仍后悔着那晚对青辰的误解。

“是啊，我也挺羡慕你俩的。所以，老大，你真的该振作起来——别让你俩的爱情变得难看。至少青辰就是这样做的。”大奇真心劝他。

“她现在怎么样？”明安听到青辰的名字，还是无比悲怆，他忍不住问。现在能治愈他的，只有青辰的消息。

“你觉得她能怎么样？反正不像你这么没出息。”大奇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骂他什么了，只好说：“青辰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虽然你们已经分手了，以后也不会做成朋友，但总归还可能会碰面，到那时她若看到你，希望你能让她后悔跟你当初分手，而且也不要让她觉得和你认识这十几年，是白白浪费了青春。”

明安吞咽下喉咙里的哽塞，闭着眼睛，把身体蜷成了一团。

大奇最后说：“好了，我走了，看你还活着也就放心了。垃圾我都帮你收走丢掉了，餐桌上的长寿面和蛋糕你自己处理。还有从门缝塞进来的房租催缴单，我帮你放写字台上了，估计你下周再不搬走，人家连人带床一起给你扔大街上去了。到时候说不定你能见到青辰，她可以作为前线记者来采访你这个社会事件现场。”但他看到明安难过又无助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奚落他，而是仁慈地说：“我会跟青辰好好描述一下你现在有多惨，努力帮你争取一个让她来看你的机会。”

“不，”明安坐起身，双脚垂在地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仿佛一座突起的孤峰，“跟青辰说我很好吧，让她别担心。”

父亲

公司的午休时间，青辰一个人躲在茶水间喝咖啡。自从和明安分手以后，她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只好拼命地酗咖啡。

茶水间有一扇极小的窗户，她握着咖啡杯，站在前面发呆。

进来一个男人，开始很不熟练地操作咖啡机。青辰扭头看看，是个年龄不小的大叔，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公司员工平均的年龄，但举手投足间有很浓的甲方范，她猜估计是客户。

“我来帮您吧。”青辰主动上前帮忙，“请问您要喝哪种？”

“意式浓缩就行，谢谢。”这男人和善地冲她笑笑。

青辰恍惚觉得他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完全没印象和这人有过什么交集。

青辰把咖啡递给他，他再次致谢，然后也站到那扇小窗前，“这里视野这么狭窄，看久了心里也不舒畅吧？”

“呃，我也只是在发呆。”青辰没想到这个陌生人要和她攀谈，局促地应和着。

“你这么辛苦地调整着自己，让你看起来像什么不好的事都没发生一样。但工作不通人性，不会因为你拼命就觉得你出色，也不会因为有认识的人就得到关照，所以——别让自己太辛苦。”

这个男人突然冒出来的这段话，让她一时有点迷茫。她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眼睛里溢出和煦的笑意里，她终于知道他是谁了——万俟荣。他们父子笑起来的样子，太像了。

“您……您是万俟总吧？”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才合适。

“嗯，叫我荣叔叔就行了，你星羽阿姨生前经常提起你，说有你在明安身边觉得很放心，她一直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他像慈父一样对她说。

冰冷的现实可以激起青辰的斗志，无论多苦多累，她都可以咬牙挺住抗争下去；但她最怕这种突然的温暖，是她的软肋，她的脆弱会让她失态，她强忍着泪水，低垂下了头，不再说话。

万俟荣看出青辰的悲伤，他还是希望能劝劝她：“从杂志社辞职或不辞职都是你的选择，但你不要因为在意我们的关系而离开，你的工作特别出色，在这些天尹驰跟我说你的身份以前，我就已经在关注你了，你真的像星羽生前夸奖的一样好。而和明安的事，两个人如果还相爱，在现在的我看来，别因一时的误解和尊严之争轻易分开，因为没有什么比齐齐整整地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青辰抬起头，也看到了万俟荣眼里的哀伤，他默默承受过的悲恸从来也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化解。他很少像这样轻易示人，又或者伪装遮掩后也藏不住的，像现在的青辰一样，还是没人会细心地发现然后安慰他，也便作罢了。

“荣叔叔，谢谢您能对我说这些话，我还是决定辞职了，每个人在意的点不一样，我不想一直活在道德感的撕扯中。至于我和明安……我们太早便熟悉了，一直参与在彼此的人生里，或者我们该跳出来，我要过我想过的生活，所以没有那样的我在身边，其实对明安更好。”

万俟荣还想再继续劝说，但青辰却抢白道：“明安在中关村的手机旗舰店，这周六就要搬离了。那是他没日没夜地奋斗了五年的地方，如果您有空的话，周六时去帮帮他可以吗？他一个人应该很难过。”

“好。”万俟荣答应着，他们二人浅浅地相望着笑笑，他们彼此心里清楚：悲伤与和解，也许从来都只是自己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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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一件件地收拾着他和青辰的东西，他很感激青辰走时匆忙，并没有带走所有的东西，她遗落下的每一个物件，都给他一个思念的出口。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面还有前年他和青辰一起粘的夜明星，塑胶材质的星星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不那么晶莹了，但天黑的时候还会有温润的暖光，青辰离开后的每一个晚上，他都会看着它们入睡。

他登上梯子，把夜明星一颗颗摘下，他会小心翼翼地把他们带到新的住处。

他收拾行李之前，把门店和住处的每一个角落都一一拍照留念，现在全都清理干净了，他又重新拍了一次照。从凌乱到空旷，一个个纸箱里封装的，是他曾经最甜蜜的恋爱，以及再也回不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