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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2页）

“这幢楼根本就不是什么危楼。”她趴在天台的围墙上，眼神在遥远的地方追缅，“只是因为——有个女学生在这里跳过楼，就从这儿。”她踢了踢脚边的一块大理石台。

明安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有点毛毛的。

“哈哈，你害怕了？”她呵呵地笑出了声。

“不要跟我搞无聊的恶作剧。”明安以为她在恶搞，有点生气。

青辰却没有再笑，她低垂下头，枕着压在粗糙的墙砖上的手臂，忧伤地说：“如果真的是恶作剧就好了……跳下去的，是我表姐，那年她才17岁。所以我最痛恨校园暴力!”

明安见她这样，震惊到不知该如何回应。

青辰继续说着悠长的话：“我们这些家人，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跳下去。表姐比我大五岁，我们也不常见面，她留在我印象中的言语，也只有‘青辰，你慢一点’，‘青辰，你别再乱跑了’。我常常想，在表姐最后的时刻，留在她心里的，又是哪些人的哪些话呢？

没有任何人对这件事负过任何责任。如果表姐的自杀，是想给对她作恶的人一个谴责，希望对方能内疚一辈子，那她就太傻了。无耻的人，从来不会把自己晾晒在道德的审判台上。他们反而会把受害者妖魔化，要么说是她心理素质不行，要么说是她自作孽想寻求解脱。漠视自己的罪恶，把恶果抛给受害者，是他们宽慰自己的行为逻辑。逼到别人自杀，一定是长期持续的侵害，指望这种畜牲洗心革面未免太幼稚了。仅凭“罪人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谴责的折磨”来代替实打实的惩罚，是太愚蠢的伪善了。还不如活在吕克贝松营造的世界里，你对别人施加过什么，就要时刻准备对方打回来，用暴力达到恐怖平衡，少他妈说那么多废话！

这件事，别说有人受到刑事处罚，就连罚款500拘留三天的行政处罚都没有。而那个、或者说那些害过我表姐的人，到现在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拥有着他们不配得到的一切，很可能还继续把侵害别人当着私人娱乐。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道德感不是人人都有、法律的保护也不是事无巨细。

所以我想当记者。因为，我感觉这是一个以倾听为主要工作内容的职业。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记录吧。总不能像个落叶一样，轻飘飘地划过空气，了然无痕，坠到地上，与泥土混淆。”

明安看到青辰的眼睛湿润了，在阳光的照耀下，灿若春华。

她用袖口抹了抹眼睛，讪讪地笑着说，“哎呀，原本来这里是要报答你嘛，何必说这些。”

“你刚开学时做的那些事，挺酷的。”明安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青辰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而后了然地笑着对他说：“谢谢你。”

还从来没人这样评价她，她真的很感动，但随即又不大自信地说，“但我还是你们眼里的不良少女吧？”

“那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喽。你如果真的想当一个好记者，就应该各学科都好好学，对各种知识都有所涉猎。不要动不动就狂妄，对自己不擅长的事嗤之以鼻。至少要懂得尊重数据、敬畏科学吧。难道你想当一个连有机物和无机物在一起是不是发生反应都不知道的记者吗？只会虚张声势、危言耸听？”不擅言谈的明安，这次对她真的算是苦口婆心了。

“哟嗬，万寺，你不错嘛。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虽然很欣赏他的见地，但青辰还没那么好的耐心听完，“先不说这些了，我拖你过来明明是为了报答你的嘛。你快来这里！”她拽住他宽大的校服袖子跑向了天台另一侧的高脚架上，两人一起站在个废弃的木质舞台中央，“今天的天空这么美，你知道怎么看云能更漂亮吗？”

明安摇摇头。

青辰把校服的前襟往裤子里塞了塞，然后手撑在地面，双腿一抬，打了个利落的倒立。

“快来和我一起啊，这样看天空才最漂亮。”

“我不要。”他再次觉得她幼稚。

“你是不会，还是不敢啊？”青辰激他。

明安鄙视地白了她一眼，也学着她的样子，倒立在了她身旁。

天与地霎时间被调换了位置，清雅闲逸的云朵顿时幻化成了翻滚澎湃的云海，缓慢而坚定地向他涌来，他似乎逐浪而起，漫步在云端。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他的心脏被这惊艳绝伦的美景畅快地撞击了一下，有种窒息的感觉。

“是不是很好看？”她歪着脑袋问他，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她幽香的发丝被风吹拂到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