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丘尼在外等候,“可是阮施主??”
阮殷从来都是走后门悄悄地来,再走后门悄悄地走,往生潭
丁灵冲到崖边,转头向跑过来的阮继善留一句“你速设法下去接应”,飞速除去外裳,分辨角度扑身入水。总算运气不错,入水时?崖底罡风神奇地有?一个?间?断,没把她卷在岩壁上撞个?头破血流。
丁灵平安入水,稍一触水便觉刺骨冰寒。已是四月,潭水还这么冷,这往生潭不知道有?多深,难怪崖下长年罡风——冷热气流交汇处,没有?风才不正常。那位天?一法?师也是?艺高人胆大,万一当年入水被风扑得歪斜撞崖,不要说取经书,自己不摔个粉身碎骨就算运气不错。
丁灵自幼海边长大,仗着水性极佳,在水下四处搜寻阮殷踪迹,浮出水面换过一回气,再次下潜终于在临近潭壁的一侧看见男人的身影——神明庇佑,落崖处再偏移一尺,世上再没有阮殷这个人。
丁灵飞速潜近。男人已经失去意识,四肢微伸,悬悬浮在水中,因为入水冲力和织绣繁复的吉服拖累,没有?上浮。丁灵扑到近前握住男人手臂,三两下扯落衣带,将极其沉重的外裳除去,男人在水中仰着头,一无所觉任地由她摆布。丁灵托在男人腋下,双足踩水,带着他回归水面。
二人破水而出,失去水波浮力的支撑,男人脖颈软垂,头颅沉倒,淋漓的水从面上滚下,秀致白皙的脖颈在月光下拉出一个?修长的弧度,像一只濒死的天?鹅。丁灵掐住他下颔,急叫,“阮殷!”
没有?回应。
丁灵不敢耽误,携着他往岸边去。阮殷入水虽然危险,此处离岸却?极近,丁灵一手攀住岩石,用力将他推到岸上,自己一跃而上。
男人没有?意识,身体湿沉,如破布口袋一样姿势奇怪地堆在岸边青岩上。丁灵让男人翻转过来平卧,跪在地上做人工呼吸。不论?她怎样努力,男人胸腔始终没有?心跳,口中也没有?温度。丁灵根本不管,完全?不停,不知多久,就?在丁灵几乎绝望的时?候,男人身体轻微震动,微弱咳呛,口中漫出一股清水。
丁灵忙让他侧卧过去,男人身体恢复了?微弱的生机,意识却?仍然不在,闭着眼睛,身体本能地不受控制地耸动,喉间?作响,不住地往外呕吐清水——
活着。
此时?明月已到中天?,如霜雪洁白的月光铺在男人雪白的面容和身体上,丁灵看着他——月光下的阮殷不似人类,如同历劫的神明独自承受人间?的苦难。
丁灵一口气泄了?,双手支撑跌坐在地,此时?才觉手足酸软浑身无力。她深知还不到放心的时?候,强撑着爬过去叫他,“阮殷。”
男人早已经呕不出什么,只是?不住地神经质地作呕,听见?呼唤掀起?一点眼皮,恍惚认清眼前人,便张着口,发出一点微弱的咽音。
丁灵附耳过去仔细辩认,应道,“你不会死。”她双手捧住男人瘦削冰冷的脸颊,拇指仔细捋去淋漓冰冷的潭水,“有?我?在。”她一边说话,一边低头亲吻男人湿沉的眼睫,“有?我?在,谁也不能杀你。”
男人连呼吸都是?抖的,半日才能挤出完整的两个?字,“救我?。”
丁灵跪坐在男人身前,用力摩挲男人嶙峋的肩臂,不知是?在宽慰他,还是?在说服自己,“没事……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阮殷在身体疯狂的震颤中睁着眼,月光在丁灵身后?勾出一个?朦胧的光晕,像九天?降临的慈悲的神祇。他看着她,恍惚地想——原来自己也是?有?人要的。
还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救我?……
你救我?吧。
……
丁灵四顾一回——阮继善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下来。丁灵不敢耽搁,在崖底走一圈,飞速收拢一堆枯枝干草,火折子点燃,生出一个?火堆——万幸来悬山寺前,因为前回下雪摸黑走夜路的痛苦教训特意带了?油纸包裹的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