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明白了,原来不止林海潮,西门老师也是别有目的!
一天之内,先是林海潮,又是西门老师,来到北平后给过自己温暖的两个人……明珰颤抖,这难道是梦吗,为何如此恐怖?
苏明珰啊,原来厌你者远你,近你者却恨你,你从来没有遇到过真心。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失魂落魄地回到集市口的,远远看见黑洞洞的胡同口时却走不动了,缩在五金铺的招子下避雨,她住着的仍是西门老师的小北屋,从前以为那是善意的港湾,现在却犹如魔窟。
舔舐心伤的当口,忽然看到西门老师鬼鬼祟祟从汽车上下来,潜入胡同。明珰心中一凝,意识到西门老师此行是想在特工之前杀自己灭口!
踟蹰少顷,她起身蹑足跟了上去,心中既愤怒又失望,可更多的竟然是一种期冀,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希望西门老师只是善意的来看望。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让她叩了叩门,期冀着只要西门老师能坦然应门,那说明她问心无愧。
可等了许久,雨滴打湿了明珰的后背,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浇灭。
西门老师来此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铁板钉钉,明珰气极了,凭什么都要骗她、害她,明明她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她一把抄起瞎眼婆婆家的扁担,大叫一声撞开门,冲门后的黑影劈头盖脸一顿拍。雨夜看不到她气汹汹恶狠狠的表情——活脱脱一个从阎罗殿杀回人间的小鬼儿。
西门音正屏气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哪料门忽然被撞开,来不及反应,扁担雨点般拍下来。
“抓贼啦,进贼啦!杀千刀的恶贼啊!”
明珰一面拍一面大喊大呼,西门音一边手足无措地招架一边着急地说:“是我明珰、是我……”
明珰假装听不见,继续拍打继续大呼小叫,这顿饱揍让西门音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颜面青紫、肿胀如鼓,活像戏台子上紫蓝色的窦尔敦。
第103章(加更)粉绸贰
油灯微弱,西门音坐在炕沿处,头上三分之二都缠着绷带,只露一只眼睛和少许脸颊。刚才院子里的人闻声赶来时,她已被打得够呛,幸而母亲日常存着一截纱布,上次搬家没有带走,邻居七手八脚地帮忙包扎了一下。
此时众人已经离去,她疼痛难忍,虽然挨了顿饱揍,但还是心虚。
光线昏暗,明珰老远站在煤炉后,影影绰绰的,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不似之前那般亲热了,不由得心中升起不安。
“明珰,去换件干衣裳,你湿透了。”
明珰咬着唇,心中又恨又惧,但看着西门那带着血的大白脑袋,一时又忍不住心软。
沉默许久,她忽然道:“西门老师,你父亲就是明珠吧。”
西门兀地看向她。
明珰说:“特务给我看了照片!”
西门惊得一下子站起来。随即欲哭无泪,知道完了,全完了,身体像软面一般又跌坐了回去。
明珰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往外涌:“爹爹说人与人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我以为你是个例外。现在懂了,你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杀我来的!”
西门的精神世界已经垮塌,心如死灰地喃喃道:“对不起明珰,对不起,我……,我。。。。。。不说了,不了,都没有意义了。。。。。。没有了……”
她目光呆滞地起身,拖着僵硬的身体向外蹒跚而去。
明珰把屋门钥匙掏出,走过来放在炕上,说:“钥匙还你。”
西门失神地摇头,“你留着罢。”
明珰只当不闻,抱起炕上的兰花被。“屋子我不住了,没对特务说出明珠我已经仁至义尽,你也不用再找我。”
“什么?”手臂忽然被有力地抓住,西门道:“你没有指认明珠?”
明珰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对,我没有。”
她在特务递来照片的第一时间便脱口否认了,倒不是她刻意包庇,而是她在跟特务打交道这半年来已经习惯了一问三不知,因为最早前的经验告诉她:交代的越多被他们纠缠的次数就越多。
“但你也不用想着继续灭我的口,杀我没有意义了,肃奸委查到了我家账房季先生,他也见过明珠。特务已经去他老家萨拉齐抓人。”
她抱着被子出门,到门口又站住了,说:“仇归仇、恩归恩。那天下雨,我们去香山,你为救我挡了落石,我记得的。”
西门一怔,自嘲般地苦笑,说:“那天,我是想杀你的。”
“嗯。”如今前情明了,明珰怎能回味不过来,“我知道。”
知道她想杀自己,也知道她不忍心,正因为知道这份矛盾,所以自己也陷入一种深深的矛盾。
她说:“现在两清了,以后别再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