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大学时便有了,足有十二年了吧。
在重庆某次被袍哥追杀时丢过一只,他带着她原路去寻,天气很冷,她的小手团在他的大手里,像一朵软软的棉絮……
那时再甜,对他来说都掺杂着苦涩,
他心中微叹了一声,目光投向阴沉的窗外,抗战刚刚胜利,一切都还混乱无序,人们在银行门口排着长队等待兑换白银,熙熙攘攘,与沦陷时的景象无异,不知不觉间,回忆铺面而来。
1937年,他的船队在汉口接收难民被炸毁,难民中有五十多位内迁的学生,其中包括西门音。虽然损失惨重,但他却成了这些人眼中的英雄。
少女的爱情来得急促炽烈,但他无福消受,他有婚约,且船队被炸毁后,岳丈第一时间拨出重款援助。
然而西门音吃了秤砣,她一路追了上来,跋山涉水、十天十夜,在扬子江畔换船时,满脸煤灰的她出现在他眼前,鞋丢了一只,衣服也破了,为了他,她放弃了学业,六亲不认离开了家人。
她说:婚约她不在乎,她爱他。
他无法拒绝,他爱慕的人正巧也爱他,而且还是如此的奋不顾身。
二人同甘共苦两年,后来大批难民陆续内迁,他家兄嫂、母亲也从北平动身了。而先他们一步赶来的是他的未婚妻胡小姐。
胡家早前已经齐聚后方,唯独七小姐因为在外求学落了单,战事刚起的那阵子,她已经着手回国,不料辗转两年才临近重庆。
船期越来越近,那段时间西门音的情绪非常低落,有一天她忽然问:“你未婚妻后天来,对吗?”
他不晓得她是何时得知的,尴尬地应了一声。事实上,他为退婚纠结很久了,一边是相濡以沫的西门音,一边是义薄云天的岳丈,他需要时间,不能未婚妻刚一落地便反目。
胡小姐到达重庆的那天,出于礼节他去码头迎接,回来后西门音强颜欢笑,问胡小姐什么样?
他说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烫着头发。
西门的嗓音发涩,说了一句:“你看的好细。”
他觉出异样,把她揽在怀里安慰,但他低估了西门音的要强,不辞而别的念头大概从那刻便萌发了。
最不巧的是,未婚妻因为一路担惊受怕加上旅途奔波,甫一抵渝便卧病不起。方丞不仅无法提出退婚,还时不时需要过去帮衬。
岳父子嗣艰难,连生七女才抱得男丁,彼时小舅子刚交十一岁,家中大凡小事都靠听差张罗,多有不便。赶上七小姐生病,岳父只能提前让他行使乘龙快婿的权利,带着未婚妻就医。
他虽不会每次向西门音报备行程,但聪灵如她,早已经猜到了。
有一次庸医误诊,说七小姐患了白喉,吓得七小姐不轻,一下子扑在方丞怀里哭泣,她在法国留学多年养成了不上妆不能待客、不洒香水不能见人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