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一真啊,这名字好记。”十八岁,住东城,叫伍一真,一根针、苏明珰心里记下,口中胡说:“唉,甭提啦,钥匙给我跑得太着急,掉进金台夕照的惠水池啦!”
这都哪跟哪啊,林海潮头疼不已,问:“你从齐化门过来怎还路过金台夕照了?”
“我着急啊,一不小心就跑过了。”她要把这个‘伍一真’拐到惠水池小公园,那里的梨树昨儿开了花,堆雪似的茂盛,白茫茫的美极了,最适合酝酿爱情。
林海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面前的小丫头哪容得他狐疑,小脚一跺,开始自己抱怨自己,说:“都怪我,想做好事反而闯了祸,我真笨!”
一口地道的北平口音,小雀子一样清脆,林海潮彻底打消了疑虑,在他想象中,刚来北平几个月的苏明珰还是一口土豆味的山西口音呢。
北地春迟,前几日倒春寒刚过,惠水池公园的梨花便开了,晴空万里,梨片堆雪,清雅宜人。
林海潮拿着一根树棍子,在池边打捞钥匙。
苏明珰则趁他不注意,从书袋里掏出胭脂,凭水而照,飞快将脸蛋和嘴唇都扑上了朵朵红晕。然后轻轻将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双手托腮,嘴角弯弯地看着海潮——他专注打捞钥匙的模样好迷人,睫毛密密的、鼻梁高高的,波光粼粼的池水映在他的脸上,妈耶,比那天晚上好看一万倍呢……
越看越爱,垂涎万尺,脑中已经看到自己与他成亲的场景,而后与他生下许多小明珰,而后俩人越来越好,而后又生下更多小明珰,而后没完没了,生下好多好多的小明珰。
“白搭!”捞钥匙的人忽然泄了气。
这一声把苏明珰的白日梦惊醒了,她收起满脸色相,凑过去问:“真哥哥,不好捞吗?”
林海潮差点没站稳,仿佛给这清脆的一声‘真哥哥’绊了一跤!真哥哥,还假哥哥呢,这小姑娘也太单纯了,这要遇着坏人,一准吃亏。
“丫头,你叫什么?”
哈,终于肯和我说句话了。“我叫林铛!树林子的林,叮铃当啷的珰!”
明珰脆脆地回答,这名儿还是小四儿给取得呢,真现成儿!
“铃铛?嗬,这还真是人如其名呢!一只脆铃铛,你呀,以后不甭这么随便就对陌生人亲近,坏人多着呢,尤其你一小姑娘,可不兴动不动就黏人。”
阿耶,果真还是善良啊,这就开始提点我了,这样的男孩子,值得本小姐追,哼,林家少爷林海潮,你丫后悔去吧,还死活要退婚!本小姐有那么可怕吗?哼,瞧着,本小姐嫁个更好的!
这么想着,忽然看见真哥哥丢开棍子,挽起袖子打算用手去那池水里捞,那怎么使得,虽然梨花开了,但这究竟是三月时节,冻坏了可不是闹得。
还是让本小姐展示一下善良和勇敢吧!
于是她袖子一撸,大呼道:“真哥哥,别下去,会冻坏,让我来!”
林海潮饶是身手过人,也没想到一个娇娇嫩嫩的小丫头能当真去下水,那可是冰水!
然而就是刹那间的功夫,白嫩嫩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就插进了池水里。
第57章金台夕照贰
这下林海潮慌了,脱口道:“别,快出来,仔细凉着!”
“没事儿,我娘死的早,从小我就被姨娘又打又骂,洗衣裳跪搓衣板儿,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习惯啦!”
又卖惨!哪有什么洗衣跪地!压根儿都是从茶馆的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但是有用啊,身世凄惨的小可怜,偏还是这样的身残志坚百折不挠天真善良……
林海潮急得不行,眼睁睁看着那小白胳膊这边掏一把、那边捞两下!白胳膊渐渐变成了红胳膊,红胳膊渐渐变成了紫胳膊。但男女授受不亲,又不能上手去拉。
“铃铛,甭找了,车钥匙不止一把,哥回去取备用的那把就成……”一不小心还真认了这个妹子了。
明珰心下欢喜。
“呀,捞着了!”脆生生地叫一声,随即小胳膊从水里拔出来,小手和钥匙串湿淋淋的,上面还沾着泥污。
这一套招数简单的很,说白了就是老早把钥匙握在了手心里,然后迅速插手入水,假模假式捞摸一气,最后来个一举成功。
林海潮平日傲归傲,但他家风淳朴,其父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一家子为人清正,哪能识破这样的鬼心眼儿。
他连忙掏出手帕,递给苏明珰,“快擦擦吧,别凉着。”
怕手绢不够,他索性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明珰擦手擦胳膊。
明珰见他如此着道儿,好开心,但钥匙到手就该分别了,好不舍得,于是“阿耶”一声,脚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