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你不认可那桩亲事。”吴问雄问。
“完全不认可,我正在想办法退婚。”
“是因为苏韧涉嫌汉奸吗?”
“无论他有没有涉嫌汉奸,我都不会娶他女儿。换句话说,我和谁成亲都可以,唯独苏家的女儿不可以。”
吴问雄一怔,想起朱氏刚才所言苏明珰做暗娼的事,但觉得这小子应该没可能这么快就知道。
“你跟苏明珰有过节?”
“过节还真有,不过不是跟她,是跟她父亲有。”
原来,林海潮从小就长得精美绝伦,女孩子们一见他就心驰神往,此事传到苏韧耳朵里,为了防止这位未来的姑爷花心,苏韧居然派人来北平盯住林海潮,监控他的生活、驱赶接近他的异性女子,以至于林海潮长年活在苏韧的阴影之下。而他的父亲林剑阁是有点古怪的性情中人,对于亲家公苏韧这种侵犯边界的行为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十分支持。
“虽说苏韧的汉奸罪多少让我家受了点连累,可我实话实说,我是真的挺幸灾乐祸的!”林海潮吊儿郎当地笑笑,“自打他出了事儿,那些监控我的人都散了,我如今重获新生,总算能尽情地享受自由恋爱了。”
吴问雄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索性打断林海潮直奔主题:“最近令尊和苏韧有联系吗?”
“最近?你是说苏家人来北平以后?绝对没有。”
“你这么确定?”
“一个月前,我父亲听说苏家女眷来到北平,立马就要去给她们送钱送物,说是亲家一场,须得好好照应。”
林海潮说着气不打一处来,“我父亲半年前才被肃奸委员会调查过,别人都是能跟汉奸撇清就撇清,可他呢,仗义说好话,差点把自己送进去。所幸后来证明他与汉奸无关,全家老小才松了口气。这次他非要给苏家资助不说,还要亲自去一趟。眼看着劝不住他,我母亲急中生智,说苏家都是孤儿寡母,要串门也该由女眷出面才合礼数,这才把我父亲给拦住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母亲坐着汽车在四九城转了几圈,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回家跟父亲说已经去过苏家了,苏家母女代问亲家翁好。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吴问雄沉吟:“所以,你们其实并没有给苏家资助。”
“谁叫苏韧是汉奸呢,一旦跟他家发生银钱往来,落在肃奸委员会眼里就是嫌疑。”
吴问雄沉默,在心里整合着林海潮说的这些信息,结合之前朱氏和苏明珰的口供,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他意识到传唤林海潮是错误的决定,多年的谍报经验告诉他,这个小白脸给不了他什么线索,但碍于戈亚民在侧,他还是得从容收场,他问:“苏家家徒四壁,却还在供苏明珰念书,这背后似有来历不明的资助,你可知道什么线索?”
哪知此言一出,林海潮顿时嗤之以鼻。
“就她,还念书?甭开玩笑了!”
“此话怎讲?”
“你们查了半天都不知道吗?苏明珰就是个废物点心,苏韧给她请了多少先生,她就是不开窍。”
原来,苏明珰自小被苏韧娇惯,在读书识字上从来是得过且过。以至于十二三岁的时候写信问候林家长辈,满纸全是别字错字加图画。‘林海潮’三个字被她写成‘林还’后面画三道波浪线以代表‘潮’字,而‘苏明珰’的‘明珰’也成了一个太阳的图案加‘当’。最无耻的是,苏韧居然不以为耻,还写信自夸,说自己的女儿聪明,知道变通!
“要我说,没人会想不开资助苏明珰念书,反正我家是不可能!”
话到此处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小二进来上茶,大概是新手,不小心将一摞碗盅失手掉落,哗啦啦声响,碗盅即将着地的刹那,一只脚忽然铲过去,轻飘飘一抬,碗盅安然无恙地被救住了。
小二惊魂未定地接过碗,不可置信地道:“小爷好厉害的身手!”
而林海潮只是莞尔一笑,仍就回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了婚约的事儿,我跟家父闹了一场,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我现在只想尽早跟苏家了断,而且你们找上我,不就是因为这个婚约?不成,今儿是你们,明儿个指不定又是谁,我今儿就得找丫交涉交涉,她们住吉市口胡同对不对?”
戈亚民和吴问雄哪还在听这些事情,他们比刚才的小二还惊异,林海潮救碗的那个举动虽然在练家子里是一种平常的应急功夫,但精在他的出手敏捷。
不论什么功夫,套路和招数总归都一样,但同样的学问,庸才只能练到四五成,而高手则能练到出神入化,高手之所以能成为高手,是因为天生反应就比别人要快上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