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陆晏的手紧紧攥到颤抖,眼底的泪终究凝结坠落。他笑了:
“陆晏,心疼吗?难受吗?你自以为没有负她,可在她看来,你就是负了。情字那么难开口么?在乎那么难表达吗?你要报的恩,你要偿的情,有她重要么?但她已经死了,你如今这幅死样子又要给谁看?她看不见你的悔恨,也看不见你的难受。”
他用力戳着陆晏的胸口:
“所以收起你这幅样子,你如今面对的是战场,由不得你一点疏忽。她的事,等你死了与她地下相见的时候,再说吧。”
崔植把喝干净的酒瓶子丢地上,转身就走,但才走到门口,陆晏颤抖的声音微弱的传来:
“我,我不懂怎么做……”
崔植回头看他。
这个孩子,心病浓重。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对他一心一意。不是背叛,就是离弃。也没有人对他表达喜爱,以至于当有一个人对他如此的时候,他不懂如何回应,更不懂如何去爱,如何去保护。
他那颗病着的心,残缺不全,伤人伤己。
“现在呢,懂了么?”
陆晏狠狠的闭上眼。
懂了。迟了。
崔植撩起帘子,吊儿郎当的声音悠扬传来:
“下辈子吧……”
西疆一役,惨烈异常。西泠竟勾结北徵,以夹击之势围攻陆家军。晋王府上下以惨烈的代价击退西泠与北徵,除托病未出征的二郎外,尽数阵亡。
骨灰回京的那日,晋王妃守在城外。青丝变白发,脸色灰败双眼凹陷。再抱住陆晏骨灰的那一刻,只哭了一声,就吐血暴毙。
陆二郎假做悲痛暗藏欣喜的张罗丧事,等待皇上的嘉奖及袭爵的旨意时,却被人揭穿晋王妃的死,是贺姨娘母子同谋投毒。
皇上雷霆震怒,将贺姨娘母子凌迟处死。
曾经煊赫至极的晋王府,不过一念之间,便烟消云散了。
又是一年春暖,只剩一条手臂的云隐挑着香火纸钱,往迎春庄去。
这庄子是去岁才买下的,远在锦源州,从前的主子,是犯了大罪满门抄斩的前怀恩公府白家。
庄子深处葬着罪臣白家的人,他在一个个没有立碑的坟茔前烧纸,一直到最角落的那个坟茔前,多摆了一把迎春花。
世子死了,怀川也死了,给世子妃一家送香烛纸钱的事儿,只有他了。
只是他才走,就有人将他摆下的供品和迎春花都丢了。
豆蔻将坟前扫干净,纸灰一点没落下。
她坐在坟前,红着眼睛嗔笑:
“姑娘,茯苓那小蹄子,向来心思重。我一直同你说,你偏不信,只叫我别欺负她。可她心里一直念着大爷,你瞧着,她给大爷收尸后,就一头碰死了,连累我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三月初春,迎春开的正烈。
爱俏的姑娘们总爱在鬓边簪上两朵迎春,带着盎然的春意与生机,又俏丽柔美。
院子里的姑娘们正嘻嘻哈哈的笑着,院墙外传来一道苍老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