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昂家里没有别人在,易倾也不好在主人做饭时乱逛,干脆和他一起进了厨房。
——主要是也真的不太放心才刚刚成年的沈昂来做饭。
给沈家夫妇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的事情,易倾小时候就很常做了。
沈昂倒是不太露怯,打开水龙头就开始洗菜。
直到这时候,易倾才注意到他裸露出的手臂上留着不少伤疤,有的是长条、有的是星星点点,有新有旧,不注意看时不太会注意到。
易倾忍不住想发问,但想到两人好几年不见,可能不太适合立刻问涉及身体隐私的问题,又抿唇忍住了。
——沈昂对疼痛天生十分钝感,到了一种接近无痛症的地步。
别的孩子稍稍磕碰就会因为疼痛而放声大哭,而小时候的沈昂哪怕被锐器割开皮肤、伤可见骨,也不会皱一下眉。
如同猫没有胡须就无法走路、鸟没有羽毛就无法飞翔,失去绝大部分痛觉对一个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做超级英雄的天赋,而是粗暴残忍地剥夺了他正确感知世界的方式。
沈昂不知道多么高的温度、多么锋利的锐器会对他造成伤害;哪怕生病,他的身体也接收不到一丝疼痛的警告。
沈越前脚做手工课作业不小心划破了手,撕心裂肺哭了一场;后脚易倾就看见沈昂面无表情地用同一把美工刀割了他自己的手指。
比起当时鲜血哗哗流的沈昂来说,被吓到的人是易倾才对。
易倾拨号叫救护车时,沈昂则在旁一脸平静地举着血流如注的手问她“为什么你要哭?”,差点成了她的童年阴影。
易倾虽然没打算问,但大概是她停留在沈昂手上的目光久了些,后者注意到地举起自己的手,笑着问:“这些疤吗?有的是运动时留下的,有的是最近做饭时因为不熟练被烫到的。”
“运动?”易倾立刻抓住机会,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对,”沈昂甩了甩手上的水,耐心地解释道,“医生建议我多做一些身体控制方面的事来调整状态,我觉得运动不错,上初中以后一直有坚持运动,确实有所改善。”
听他毫无障碍地提起自己的就医经历,易倾放心了一半:“那现在情况比从前好了吗?”
“当然不能完全……”沈昂抬头想了一想,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长度,“如果说正常人的感知是十分,”他的指尖稍稍靠近一些,“那我经过锻炼和药物治疗后,也能拥有六七分左右的感知力,足够让我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无碍了。”
看着沈昂毫无阴霾的笑容,易倾下意识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那太好了,我离开榕城以后一直还担心你的事情,现在终于能松一口气。”
沈昂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
他说了几个字,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笑着递了一小盘洗好的圣女果给易倾:“先吃一点这个充饥,饭做好还要一会儿。”
他不说,易倾也不追问,接过精致小巧的果盘吃了一个。
沈昂切菜做饭的动作相当熟练,根本没给她一点帮忙的机会。
易倾看着他有条不紊的身影,突然想起自己在一两年前接受杂志采访时,曾经被记者问过“择偶标准”的问题。
当时易倾正值事业最繁忙的时候,也尚未在这一行里完全站稳脚跟,更没有给自己建立“六点后不加班”的铁则,整个人简直忙得吃不上饭、睡不上觉、咖啡当药吃。
被问到“择偶观”这个问题时,易倾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家庭主夫”四个字,女记者被她逗得乐了半晌。
易倾当时答完才觉得自己的答案可能有点偏颇,想了想又补充“赚钱我来就好”。
采访末了,女记者还安慰易倾“既然世界上有想当家庭主妇的人,那想当家庭主夫的人应该也是有的”。
采访一经报道,易倾到现在都没脱离这个“家庭主夫”的梗,时不时地就有人在她面前开玩笑地提起,问她找到愿意当家庭主夫的结婚对象没有。
虽然易倾不是一定要结婚,更不恨嫁,但是光从“会做饭”这一条来看,沈昂可能倒是挺符合的。
易倾好笑地摇摇头,把这个玩笑般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甩了出去。
开玩笑,沈昂足足比她小了六岁,上个月刚刚成年,做人得有点底线。
……
易倾放下筷子的时候还有点震惊:“你说你开始学做饭有多久了?”
沈昂边收碗边回忆了下:“差不多半年吧。”
“这绝对是天赋。”易倾认真地下了结论。
——换成她,半年功夫也就能成功做个番茄炒蛋吧,还时不时就会失手炒焦的那种。
沈昂的这个做饭水平已经完全赶上以前易倾请过的几个家政阿姨了。
之前易倾一直雇佣的那个家政阿姨当然不可能随着她一起搬家,所以到榕城多少天,易倾就吃外卖吃了多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