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池停下手中笔杆,昂起下巴看他:“怎么了?”季纯一露出个甜甜的笑来。他真心实意笑着时,比虚伪的时候看起来亲切得多。且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让人发觉,他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青年人,实际上成熟对他来说,重要,也不算太重要。“是我低估您了。”季纯一微一点头,表示肯定道,“您的眼界学识,远远比我预估的优秀的多得多。”“所以这些题目,您不必再做。”“我想跟您聊一聊。”张秋池淡然道:“好。”“您觉得,城邦的政治经济结构是如何相互作用的?这种互动,如何影响民生状况?”张秋池并未思考,清朗的声音紧随其后,仿佛早有腹稿:“城邦通常由城墙围绕,城内的政治权利常常集中在贵族和商人手中。”“此类城邦的经济基础,主要是手工业和贸易。”“而政治结构提供了维护交易秩序和保护商路安全的制度框架。”“其中更有民间组织的佣兵团,通过协助制度框架来谋生。”“若是能建立贵族、商人这类人群与佣兵团的纽带。”“加以合法政策支持,不光可以减少多余的自有武力中的不必要支出,也能带动一些平民中的青壮年发挥其价值,而不仅仅龟缩于手工业等这些实际上对他们来说局限了能力的活计。”“如果能够在这些维护之下,保障贸易与工业的稳健发展,那么民生状况便会随之改善。”“像是工匠和商人阶层的进一步崛起,能够促进社会结构多样化。”“只要保障相应的法案政策随之进步,繁荣会来得更快些。”“在这些的同时,经济的繁荣也会反馈给上层更多的收益,能进一步加强政治稳定性和城邦的坚固性。”季纯一越听,面上笑意越浓。待张秋池说完,他道:“您令我刮目相看。”季纯一每日里面对着的那些贵族,倒也不是太菜。但不如他的,他统统将其归类为——酒囊饭袋。像张秋池这样的人到来,简直就是上天恩赐的知己。这些梗概也不是多难。只不过他认识那些贵族们空懂一些皮毛理论,且鼠目寸光,将下层的崛起当做洪水猛兽,生怕地位尊贵减少一丝半分。像张秋池这样顺便将正确方针也能瞬间摆上来的,属实是“珍惜物种”。张秋池就像一条宁静溪流,于夏日阳光下悠悠穿过深林之中,始终保持着一种恒定调性:“多谢夸奖。”季纯一自知,张秋池这样的人是不需要他再教什么了。至多只是再搞出些五花八门的题目来叫他作答,其结果大抵也如此。他转而向唐少雨道:“陛下,您以前可从未透露过灵泽这般优秀。”唐少雨眼中从一开始深不见底的爱意和温暖,到后头听罢张秋池那番言论,已经又多了些惊喜的光芒。他目光始终不离开张秋池半寸,“他一直是最优秀的。”季纯一撇开视线,掩饰好嫉妒情绪的涌出,“臣没有什么能教给灵泽的东西,但我有个提议。”“让灵泽参与处理议案,暂时先不参加议会,陛下,您看如何?”唐少雨自然是绝不会拒绝这种能多见到张秋池的机会,当即拍板:“好。”张秋池扫了唐少雨一眼,“恕我拒绝,陛下。”二人几乎是同步问道:“为什么?”“不想。”季纯一悄悄看了下唐少雨的表情,心中有了方案,说:“灵泽,不瞒您说,现下议会的贵族们,远见卓识不如您一半儿。”“国家需要您这样的人来注入新鲜血液,去腐生新。”“即便只是些幕后参与的商议,我也很期待您的发言。”“今天艾薇小姐的遭遇,其实就是很好的例子。”“贵族一家独大,把持着多方命脉。”“只要身份的差距被用以不当之处,就连一些普通的贵族们都无法左右自己命数。”“更不要说平民的日子过得有多糟糕了,不是吗?”张秋池一直瞧着季纯一的表情,方才那点儿变化,自然没躲过他的观察。季纯一具体表现到底如何,他没见识过。但唐少雨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只分想不想做罢了。但凡想,可能还没什么事情在唐少雨的世界里跟难如登天划上等号。非要找茬,那可能就是什么死而复生之类的强人所难。“我拒绝。”张秋池懒得再同他们拉锯战,直接站起身:“看来我不需要再在这里学习什么了,恕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他一边朝门的方向行进,一边继续道:“艾薇,走了。”艾薇迅速起身应道:“是,灵泽。”唐少雨亦步亦趋跟上来:“我送你。”季纯一张了张嘴,似乎是欲言又止,又或者是无语凝噎。总归是什么都没能再说出来。他望着三人离开的身影,心绪复杂。那不是错觉,也不是抬举。唐少雨的原则,真的有姓名。那原则,姓张,名秋池。张秋池都带艾薇上了马车,甚至马儿拉着车上了吊桥,唐少雨还在下头徒步跟着。有他这尊大佛当“尾巴”,车夫手里的鞭子扬也不是,不扬也不是。好好的马车,行得竟跟唐少雨缓步走路一般速度。马车磨磨蹭蹭半天,才行了不到三十米。张秋池只觉得额头装了个床垫里头的弹簧似的,还有个人在上头跳来跳去,不得安生。他抬手按了按额头,紧接着,将头探出身侧车窗:“陛下,您该回去了。”唐少雨好像根本没接收到他赶人的讯号,笑得一脸灿烂:“没关系,我再送送你。”“对了,秋池。”“啊?”张秋池无奈的趴在车窗上,与走着路的唐少雨对上了视线。他胳膊长,这样窝在小小窗框上,显得有些可爱。唐少雨笑得愈发像朵花儿,只不过讨好意味居多些,“能常来看看我吗?”:()不想谈恋爱的救世主不是好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