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放下手机,他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此时已有五个月身孕,难道在此期间,没有想到过怀孕的可能吗?”
加茂遥香无力地摇头,她本身便月经不调,压力极大时也有过数月不来的经历。
作为洒扫侍女,她每日挑水、浇花、除草、将院子中每盆需要静心照料的植物搬来搬去,运动量极大,从来没感到腹中有任何不适。
或许明白母亲的处境并不安稳,这个孩子未免太过乖巧,从未暴露过自己的存在,甚至只鼓起一个过于不健康的小小弧度。
发现腹部的突起并不寻常的当日,加茂遥香便悄悄购买了试纸,结果不好。更糟糕的是,当她正在犹豫着是否该寻个借口外出打掉孩子时,她怀孕一事被同屋的侍女揭发了出来。
这孩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立刻闹得全家天翻地覆。
在这五个月间,加茂遥香没有忌口,日常生活也绝不算小心翼翼,偶尔小腹坠痛就在休息时间敷上热毛巾暖暖,比起其他孕妇来说,可谓相当“不负责任”。
加茂伊吹揉了揉眉角,刚想说些什么,门口的黑猫便拖着长音叫了起来。
有人站在门外,说话时微微弯着腰,语气中的恭顺是为加茂伊吹,言辞中的尖锐则是对着加茂遥香。
“伊吹少爷,家主在书房等您,还请您尽快动身前往,不要为一些没必要的人与事浪费时间。”四乃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加茂伊吹并未犹豫。他起身,稍微整理了外袍,边压着领子上不平整的地方,边拉开纸门对四乃道:“带遥香夫人去做个检查,选些可靠的人跟随,别说奇怪的话。”
“你是家中最明事理的长辈,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见四乃并不答话,加茂伊吹微微笑着,“精明一世,别做傻瓜,嗯?”
三年间,他的变化简直令人心惊。
人气的增长使十殿有条不紊地发展壮大,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也在争取到更多的固定读者。
在终于建立起两个世界的正循环后,加茂伊吹终于有了较为充足的底气,也明白了强硬的行事风格在咒术界中究竟是个多便利的工具。
他越发果敢,无论是战斗中临时做出的决策还是对族中事务的大小安排都说一不二,虽仍然未能重获次代当主的名号,却已经是加茂家实质上的掌权者之一。
加茂拓真任由他放手去做,并不阻拦,这种宽容似乎更印证了加茂伊吹的地位,叫族人越来越忌惮这位少爷。
命运弄人,此时的加茂伊吹摆脱了本性中的平庸,迟迟才长成了加茂拓真心中嫡长子所该成为的最好模样,叫他刻意忽略了五年前的那场灾难,实在想看看加茂伊吹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
加茂伊吹借势而上,真实的心思越藏越深,已经有了掌权者的威严。
“更何况,”加茂伊吹嘴角的弧度缓慢扩大,他的表情明明依然是平日里那副笑脸,却无端显出几分恶劣,“万一遥香夫人生了个男孩,那孩子保不齐就是未来的家主,若真出了意外,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院子中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佣人们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就连加茂遥香也双膝发软,四乃倒是还站着,却将腰弯得更低,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
“我明白了,伊吹少爷。”四乃闭了闭眼,“我会为遥香夫人安排产检。”
手机微微一震,不顾身前身后跪倒在地的一大片人,加茂伊吹按亮屏幕,细细读起了本宫寿生传来的邮件,一时没有说话。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四乃又说道:“等产检报告有结果后,还请伊吹少爷过目。”
加茂伊吹收起手机,笑道:“宗家子嗣不丰,我是长子,之后已经十二年没有孩子能长到一岁——这一胎就算是被人活活从肚子中剜出来,我也一定要他平安落地。”
似乎此时才注意到刚才的宣言不太吉利,他轻咳一声,折返回屋里扶起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加茂遥香,安抚性地望了她一眼。
“你安心养胎吧。”他低声说道,“这个孩子就由我来亲自看着,绝不会出事。”
怀着这般觉悟,加茂伊吹敲门进入加茂拓真的书房,并未在面对男人尖锐的质问时有丝毫让步。
加茂拓真逼问他如此关注这个孩子的原因,又叫他别与加茂遥香那种败坏家风的女人过多接触,隐约透露出些许紧张,倒不像刚才在人前表现出的那般厌恶。
加茂伊吹忍不住笑,他反问道:“依我看,真抱着侥幸心态求来这个孩子的人,好像不是引诱了父亲的遥香夫人,而是父亲本人。”
“父亲那时派人换掉她的避孕药,难道没想过事情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