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何露。”没想到刘部长听到这个名字,忽然睁大了眼睛:“你就是何露?去过广西的那个?”“啊,对。”钱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不会是广西花瑶公社被烧的赔款要她参与平摊吧?刘部长笑着对她说:“跟我来。”说罢,便大步走在前面,钱倩非常茫然,这是闹哪样?众人随他一起走进一间不大的房间,房间里摆着好些玻璃展柜,墙上还贴着三个大红字“陈列室”。刘部长介绍道:“这里陈列着我们国家自从决定大力发展核工业之后的所有展品。”他又指着摆在陈列室正中间的一块长条形石头:“你们看,这是什么?”那块石头中间有一条如同被金漆刷过的纹路。在场的人都是搞核物理的,自然认得出这是铀矿石。有人回答:“铀矿原石。”“对,这是我们在广西贺州杉木冲发现的铀矿石,就是何露同志所在的地质队找到的。”刘部长提起这事非常兴奋。“地质队?”与钱倩同去的几人完全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过往。刘部长向众人介绍:“现在我们知道,郴州出品的铀矿品质最好,矿藏最丰富。但这块铀矿,才是我们真正的开业之石。如果不是它,最高领导也不能马上做出我们要开发核工业的决策。是它,给了我们底气!”刘部长越说越激动地说:“这块铀矿,找到不容易啊。当时有两个苏联专家在,协助我们探矿,他们坚称那片地区是花岗岩地区,不会有铀。如果不是何露同志坚持要查清楚,我们就要错过它了。”接下来的时间,钱倩尴尬地脚趾抠地,只想逃走。在刘部长的描述中,钱倩武可徒手攀岩,文可测量数据,智能破纵火案,勇能硬怼苏联专家。云南核物理研究所的同志们看着钱倩,像寂静的罗布泊(32)[]面对人民群众雪亮的目光,钱倩清了清嗓子:“主要是地质队的同志们对我很照顾,重东西都是他们背着,找到铀矿的主要功劳还是要归于他们,要不是他们坚持相信我的判断,我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的,又能怎么样。”弱女子……孤苦无依……众人听着都忍不住笑出声。钱倩决定不跟他们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转头与刘部长说在云南也遇到特务企图窃取资料的事情。刘部长:“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正在关键时候,各部门都在加强反特工作。”“我觉得,反特这种事,还得发动群众。”钱倩想起自己所在的时代,那传奇的“朝阳区群众”,逮了好多不同类型的犯罪份子,六十年代初的邻里关系比后世的人口大流动时代要更加紧密,要抓行为异常的,更容易。只不过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敌特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也不知道哪些信息是属于保密信息,需要各个单位和居委会大力宣传。刘部长点点头:“这个我会跟有关部门落实一下。”他又笑道:“你不是搞核物理的吗,怎么还懂这些?”钱倩还是拿以前的说辞搪塞:导师手下好多项目组,除了大神的地位无人可撼之外,其他人如同被养的蛊虫,大家憋着劲想成为最后的赢家,科研力量跟不上,就得搞小动作了。“无他,唯手熟尔。”钱倩笑道,“所以我的科研能力不行呀,精力都用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了。”会议开了好几天,前半部分的议题是两边核物理专家聚在一起,讨论一些数据上的问题,还有目前未定的一些事项做出决议,包括敲定起爆方式为内爆式。与钱倩同来的专家们不约而同看着她,在完全没有定论的时候,她就一口咬定肯定选内爆式,这分析能力,真是太绝了。钱倩眨巴着眼睛:“我不是说了,因为铀矿少,内爆式省铀吗?你们怎么都不信呢?”当时国内几十个省的地质队集体出动,地毯式寻找铀矿,核物理研究所的人们都抱着非常乐观的态度,认为我国幅员辽阔,肯定能像挖煤挖铁那样,挖出好多好多的铀来。因此大多数人并不认为节省铀这个事情会是一个特别重要的考量,赶紧搞出来才是硬道理。“你这是在作弊,早知道你还跟过地质队,我们就不跟你赌了。”一个专家笑道,上次争辩到底会选枪式还是内爆式的时候,他们还下了注,钱倩要是输了,就得给他们洗一次衣服,他们要是输了,就给钱倩煮一年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