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脸色剧震,他甚至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话,就嘶声大吼:“降落,去停机坪!”
驾驶舱里的那个冷汗都下来了:“陆总,邮轮到处都在起火,实在没办法降落。”
“调快艇过来,索降!”陆衍的神情简直趋近于癫狂,这些人跟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个亲信脑子还算清楚,知道他这个样子下去了肯定要出事的,赶忙指着旁边:“陆总,是这个人把你送过来的,他说他是小少爷的帮手,要不问问他?”
阿索身份存疑,上了直升机就一直被人看管着,冷不丁所有目光都望过来,不由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陆衍揪着袖子大力提起来:“我弟弟是怎么交代的,他回船舱做什么?”
阿索神色无奈:“陆先生,老板只说让我保护你,等他把那些要对你不利的人弄死,就把你送到安全地方,他想干什么我也不清楚,把你送过来之后,你的人就把我扣下了,现在外头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陆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他脸上,那种急怒欲狂的情绪简直有了实质性的压迫感:“想办法联系他!”
阿索没有多余的动作,摸出挂在衣领上的蓝牙对讲机递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那几秒被无限延长,陆衍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焦灼紧张铺天盖地的罩下来,囚笼般将他困在里面。
冷静。
陆衍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到了这个时候,许许多多之前抗拒往深了想的细节,重新涌入脑海,碰撞、串联、而后缓缓指向一个他先前未曾设想的方向。
韩棠并没有和陆崇胥勾结,他用自己把那个人骗过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永除后患。
可还是不对!如果只是这样,他大可以明明白白对自己说,陆衍回忆着之前的事,韩棠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分明都透着诀别意味。那不像是演戏,他似乎是真的打算离开。
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态度?还是计较那个不存在的“爱人”?又或者单纯是玩够了想把自己一脚踹开?
陆衍没办法去理明白头绪,事到如今,他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后悔。
他为什么要揪着上辈子的事不放?上天给了他机会,把他的爱人重新送到他面前,就是要让他好好珍惜,不要再重蹈覆辙。可是他是怎么做的?他引诱韩棠爱上自己,却在对方放下戒备一心靠近时不断拒绝,他只顾沉沦在自己的恐惧和痛苦里,无视近在咫尺的爱人一次次失望和伤心。
自责和悔恨沉甸甸压在胸口,坠的他几乎没办法呼吸。听见耳机里沙沙声一顿,信号联上了!
陆衍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强行将焦灼的情绪从大脑中剥离开,但一开口,声音还是止不住微颤:“棠棠?”
对讲机那头声音驳杂,大大小小的爆炸声连接不断,还有混合着烈焰灼烧声中的剧烈坍塌,这些声音砸在耳膜上,疼得他心脏都跟着痉挛起来。陆衍等不到一会儿等不到回答,语气越发急切:“棠棠,你在听么?你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回答,耳畔只余电流沙沙作响,片刻后,对讲机那头传来轻的仿佛是幻觉的声音:“保重。”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直接切断了联络。
“韩棠!”陆衍瞠目欲裂。
韩棠停在一个充当掩体的拐角处,对着微型对讲机出了一会儿神。陆衍的声音响起时,他只觉得呼吸一滞,随即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挂断之后足有半分钟,他都没能从这种紧张的情绪里抽离。
陆衍会说什么?换了谁被莫名其妙带到这种危险境地,恐怕都没什么好话。何况之前两个人已经算是撕破脸,破口大骂是韩棠能想象出的最温和的反应。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般的苦笑,而后将蓝牙对讲机丢进一旁的废墟里。
供电系统彻底失灵,船舱内灯光几近全灭,黑暗中数不清的仪器短路爆炸,浓烟弥漫,呛得人呼吸困难。电梯井完全指望不上,韩棠踩着满地废墟艰难爬到顶层。结果发现上头情况更加糟糕,安置在船体顶部的发动机砸了下来,里面的柴油流了一地,火星子一撩,爆出一团直冲天顶的火墙。
火墙尽头隐约能看到有个人影晃动,韩棠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莱尔?”
莱尔大喜过望,扯着被烟熏火燎过的破锣嗓子大吼:“是我!救命!救救我!”
韩棠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灼烫空气,找了块干毛巾打湿捂住口鼻,闭着眼睛冲了进去。莱尔好容易等来救援,高兴的昏了头,眼看着一个浑身是火的人影冲过来,居然主动往上凑。韩棠闭着眼睛躲闪不及,就感觉撞上个冷硬的箱子,胸骨磕得生疼,坐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
莱尔也摔了个七荤八素,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查看怀里的数据箱,发现东西完好才松了口气。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那就是我哥要的东西?”
莱尔抬起头,一脸惊愕:“怎么是你?”
韩棠坐在曲起一条腿撑坐在地上,被火燎过的头发卷曲凌乱,手上脸上满是灰尘血污,剧烈活动过后的脸色居然还异常苍白,唯有嘴唇是鲜红的,像是刚咽下一口血沫。
在陆衍交给他的资料里,韩棠始终是一副矜贵漂亮,被捧在手心里娇养过的做派,这样狼狈落魄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莱尔不由怔了怔。
韩棠没给他发呆的时间,喘匀了一口气就站起来,又问了一遍:“你怀里那个是我哥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