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早叫你跟我一起先回滙渠,你非要留在这里,看多了听多了自己又不甘心受不住,二爷,之前的罪过好容易揭过去了,你就当是为了我跟孩子们想想,跟我回滙渠吧!别闹了。”
崔仲浩转了头,眼神失望的看向她,有一种志向不被人了解的失落感,声音艰涩,“你难道就不想当官夫人么?你不是向来不愤大嫂么?她以后能当官夫人,你不能,你甘心?”
孙氏愣了一下,心神被他戳的动了一下,可瞬时又想到了之前的那场祸,差点被分家除名的威胁,忙稳住了心态摇头,“二爷,咱们得认命,以后家是大哥大嫂的,他们有能力持家,是我们及孩子们的福气,那些不该我们想的得的,就算了,别挣了,怎么过不是过呢?再说,有老爷子和大哥在,我们大树底下好乘凉,过的会比普通人好很多的,学会知足,给孩子们积点福不好么?”
崔仲浩很失望,非常失望,一把掀了她的拉扯,压着声音道,“你不懂我,真枉我一颗真心待你,你……”
孙氏也不是个作小伏低的性子,被崔仲浩掀了个屁股蹲,整个人坐到了地上,她呆了呆,跌的快爬的快,直接起身扭头就走,嘴里还恨恨道,“我是不懂你,那你找懂你的人吧!”
崔仲浩本来就郁结于心,此时见妻子一副不爱伺候的模样,立时就更气的身体发抖,捏着拳头低吼,“你瞧不起我,连你也瞧不起我。”
也就孙氏没听见,不然能扭回头来上手挠他,狗男人心思太重,动不动就曲解人意,不打一顿简直不能好了。
崔闾在前院那边,很快就知道了后院里的争执,他沉了脸,不动声色的仍与几位县令应酬,借谈话之机,虚虚实实的套一些各县镇内的治理情况,然后,终于亮出了今天叫他们几人来的目地。
他从手边的茶盘里,拿出一打之前从那些私盐贩子手里,收上来的赎身契纸,包括他那亲家孙家的田契在内,一共约有四五十张,覆盖着临近四个县的田亩地,加上府城抄获的那几家,也就是临近府城周边的土地,基本全握在了他的手里。
崔闾点着那叠契纸,声音不高不低,神态与之前一样的不疾不徐,“本府欲重新规划全州土地,那些收抄回衙署的田地,不会再往外发卖,而从查获的私盐贩子家里收回来的,也同样,我这里另外还有一份曾参与过走盐的名单,回头交予你们回各自的县里处置,本府只有一个要求,所有收归县府的土地,必须全交归本府处置,若有私下交易的,教本府查了,那可就……说着顿了一下,在几个表情谦卑的县令脸上转了一圈,沉吟道,“本府新官上任,望各位大人配合,毕竟有些火能不烧就不烧,整肃府务,清查贪腐,又或……呵,各位,本府希望能与尔等共赢互惠。”
包括杜子坤在内的几人全都弯了腰,附和着笑道,“是是是,府尊示训,下官等定谨守规矩,绝不做与府尊指示相悖之举,那几家的田地,待我等清丈收回后,定尽快送上。”
崔闾扯了下嘴角,用看似温和的声音又道,“不日本府将会下告示,我全州所有土地将重新进行丈量,除了收归衙署的,那还分散在各县乡绅富贾手里的,如若肯割爱,本府将以市价回收,诸位大人回去拟个章程,看看怎么说服那些手里捏着土地的乡绅们,本府购地有大用,但也绝没有仗势欺人明抢的意思,以衙署之名出资购买,许他们留下够全家老小吃喝嚼用的田亩……若像那几家子……呵,本府从不强人所难!”
几位县令鞠躬的腰都要戳到地上去了,额头冒汗。
那几家子被查出走私海盐的,回去之后就将以田契赎身的事情说了,现在乡里富绅哪家不知道?都知道,都在四处奔走,就怕被新上任的府尊抓着小辫子。
问江州靠海吃海的富裕人家,有哪家没私下走过盐?
没有,也就那几家子倒霉,被捉了个实在,当出头鸟给办了,现在各县镇里的富户人家,人人自危,他们来府城拜谒府台大人,各家都送了礼,要求一个准信。
眼下府台大人这意思,看来是要重点查办私盐这块了,几人弯着腰,小眼睛转的滴溜溜快,心里各有想头。
滙渠那边崔氏族里分田之事,并未瞒人,管中窥豹,他们觑着府台大人收田契归衙署的举动,不难推测出他想干什么。
全州土地重新分配,且按人头均分,这怕不是要激起手握大量土地的乡绅富户起义反抗?叫他们回去拟章程,焉知不是在考量他们。
能不能成为新府尊大人身边的红人,就看此举了。
几位大人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出了衙署门,就找了一处尚算隐蔽的茶馆子碰面去了。
崔闾则起身回了后院,就见那院中间的路上,果然直挺挺的跪着一人。
“老二?这是犯了何错,竟叫你大哥如此罚你?”
崔元逸听见声音,从屋内出来,站到了崔闾身边,低头道,“爹,是儿子没有教导好弟弟,您忙了一天,也该累了,先回房休息休息。两人眼神碰了一下,崔闾点头,“嗯,你们兄弟的事,自己处理也好,只是也不要太过严苛,好好教,好好劝,莫伤了兄弟情谊。”
说着就想往屋内走,两人都想替崔仲浩留最后一层窗户纸,只要老爷子愿意装糊涂,这场纷争就能过去。
可崔仲浩是铁了心的,见老爷子竟然一副明知却不问的样子,一下子就急了,膝行两步急切道,“爹,儿子……儿子求您,求您允我出仕,求您了!儿子以后定会报答您的,儿子真的不想……”
崔闾脸色陡然阴沉,觑着眼凌厉的瞪向他,“崔仲浩,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孙氏听见响动,忙奔出房门,跪到了丈夫身边,想按住他,可惜她力气始终比不了男人,被崔仲浩再次挣脱,旁边扶着林力夫出了门的崔季康冷笑一声,站在门边上一步不动。
崔仲浩目露坚定,抬头与崔闾对上,“爹,只要您答应让儿子出仕,任何条件儿子都答应,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