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夷低下头,绞着手指。
孙军医温声道:“九小姐,请尽管将您所想到的说出来吧。”
花九夷抬头看了孙军医一眼,这才鼓起勇气道:“我以为,此事不会是祝融人所做。这位药并不致人死,就算积毒已深也能容易被当成另一种当场发作的毒药处理。恐怕其目的是为了激怒帛书军,祝融人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之事。而且铃舟虽然四国都有,可是若是想向全军下毒,能拿出这么大量的,只有……句芒。”
青墟目中露出赞赏:“九小姐,您的进步很快。还有,您将蓬莱祥瑞留在军中之事,青墟以及元帅都感激不尽。”
花九夷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惆怅:“您太客气了。”客气得像不把她当自己人。
青墟含笑点点头:“那么,就有劳各位军医和九小姐了。我这便去向元帅禀告!”
各自见过礼,他大步走出了医帐。
花九夷松了一口气,手心有些冒汗。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将自己对于军情的猜想说出来。既有些不自信,又有些紧张。
:他的心意
战局吃紧的同时,帛书政局也不安定。前线刚刚打了胜仗,正是大快人心的时候,句芒国主毕方却突然派了使臣前来,欲对一直对立的祝融帛书进行调和。祝融方毫不犹豫地把使臣丢出了国土,帛书朝廷却不安稳起来。帛书常年用兵,民生困苦,白华王后主和,欲以和亲政策暂时稳定两国关系,让民生得以喘息。国主檀弓却坚决主战,绝不让帛书女入祝融。有好事者便提起了前线的花氏之女,此非帛书之女,可入祝融。白华王后虽未对此意见表示赞同,这却在帛书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方面,祝融军的攻势愈发凶猛,帛书军奋起抵抗,根本无暇顾及朝堂。另一方面,主帅长风列缺致力于战场,却留了左将军青墟暗地里调查细作一事,最后所有的矛头却指向以老好人姿态调停两国恩怨的句芒。于情于理,都没有让花氏女依句芒之意入祝融的可能。
兵马大元帅长风列缺以蓬莱祥瑞青鸟千里传书入京,痛斥主和派扰乱军心,更是直接批评白华王后妇人之见。书中犀利指责句芒居心不良,开战之初有此举动分明是要乱帛书军心,并严词拒绝一切送花氏女入祝融的可能。
“花氏九夷,千里奔赴我帛书前线,其心可悯,臣早已许之绝不将其贡于君王。子欲送其入祝融,莫非欲绝我祝融一切花木乎?!”
意思很简单,帛书方与花氏女早有协议,绝不送其入祝融。若是违背誓言,其必心生怨恨,难道要将帛书的一切花木全部灭绝来阻其报复吗?
白华王后大怒,当场摔了这一封上书。镇南侯言:我儿乃帛书兵马大元帅,统领三军为国效命,若冒犯王后,镇南侯一府陪葬便是!
王后闭门一日,国主不得入。复出,已经心平气和。
“我帛书人最重誓言,元帅已有诺于花氏女,花氏女便不能入祝融。我帛书宗室也无适龄闺秀,和亲一事便就此作罢吧。句芒使一路劳顿,为我帛书奔波,帛书上下不甚感激。请留下来品尝美酒,择日便护送使者回国。”
王后到底深明大义,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还是能心平气和地送走了句芒使臣。边关十万好儿郎,她自是不会轻率只凭一己喜怒决定。何况坎将长风列缺的态度虽无礼,所言却句句在理。此人乃镇南侯义子,镇守边关已经数年,不能归见父母,其军功已经累不胜数,连回京受封的闲余都无。此人绝非为了军功而不顾百姓之人。
青鸟带来了国主檀弓的决心,也带来了王后白华的最后决定。帛书二贤齐心一致,朝堂主和之声也慢慢平息下去。
这天夜里,刚经过一场大战洗礼的黎点点照常歇息在军中。她脱去了头盔,还穿着一身重甲便在床头坐下,缩成一团。为了提防祝融半夜袭营,军中警戒十分严密,黎点点等主要将领更是在休息时都衣不解带。更有甚者,主帅长风列缺,恐怕又已经几天几夜不曾真正休息过。
吹去烛火,帐外有夜巡的兵士来回的声音。他们会一直巡逻到分批换人。等她小憩醒来,恐怕所有人都已经换过了。那边的帐子里,丹夏应该睡死了。她总是能够在累的时候就倒头呼呼大睡,毫无顾忌。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是一个武将,在战场上肆意挥洒她的天赋和怪力。至于兵行如何,她不去想。因为她知道她想了也没有,这些,长风列缺和青墟去想。
至于另一边的小帐子里,则睡着那位尊贵的九小姐和她的侍女。九小姐不是习武之人,容易疲倦,想来也该已经入睡了。
黎点点娇小的身影埋进了沉重的盔甲里,眼眸正欲闭上,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着帐篷“嗖”地一下窜过去。
“元帅,九小姐求见。”
长风列缺把头从庞大的地图里抬起来,略一犹豫,还是高声道:“请九小姐进来吧。”
帐门被掀开,走进了素面朝天的花九夷。烛火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浓密的睫毛扑闪着不安。多日不见,她似乎又清减了许多,更显得下巴尖尖。
“这么晚了,来打搅你……”她略有些不安地停在了桌案前不远处。虽然烛火幽暗,她却还是能察觉出长风列缺的满面倦意。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历尽了沧桑的人,又疲惫,又危险,又……迷人。
长风列缺放下地图,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伸手招呼她过去:“你对我几时变得这样客气了。说吧,到底怎么了?”看她的样子,仿佛也有一阵子没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