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夷脑中嗡嗡作响,响来响去便只剩下一个名字:长风列缺!
:掉队山中
山中行军,花九夷完全没有经验。殷雷递了长枪去让她拉着,速度快得她每走一步都在踉跄。她只倔强地咬牙不吭声。
照长风列缺上山的方向,一路上都是未经开辟的处女地,有草的地方荒芜丛生,齐腰高的锋利草丛。没草的地方便是坎坷不平的石子路,尖锐地磨着脚底。长风列缺出于隐蔽考虑,自是不可能开辟道路。于是花九夷一行走得也分外辛苦。走过草地,她手上身上被划伤的地方已经不计其数。鲜嫩的伤口淌着血,她也不觉得疼,只是咬牙让殷雷连脱半拽地继续前进。
然而刚走出新一片草地,她就突然脚下一顿,迎面扑倒。殷雷一惊,赶紧将长枪收回来避免刺到她。
“九小姐?”
花九夷闷哼了一声,却没有马上站起来。他们身后的士兵纷纷顿住脚步。殷雷走过去想将她拉起来,却看到旁边的草丛一晃,长枪刺入,一条白黑纹蛇便被他挑了出来。
“九小姐!”他大惊失色,再顾不得男女之防,连忙将花九夷抱起来。
花九夷面上一片死灰,抽搐了两下,抖着嘴唇道:“快走……”
殷雷眉心一跳,放手将长枪丢到地上快走了几步,将她放到了岩地一处略高的岩石上,沉着脸道:“是哪条腿被咬伤了?”
花九夷半伏在岩石上,虚弱地说了一句:“左腿。”
“嗤”的一声,殷雷毅然撕开了她左腿上那处有明显牙痕的布料。细白如玉的小腿露出来,两个如针尖大小的伤口已经隐约出现,却并未出血,也未见红肿。看来果然是剧毒的银环蛇。她的脚底还有数道或伤或肿的痕迹。殷雷见她目中已经有些涣散,当机立断地捧起了她的小腿,从她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扎紧伤口上方,又从靴子里拿出随身匕首。
“此地有蛇,必有水。快去取些清水回来!”他高声吩咐身后的士兵,立刻有人领命而去。刀尖对准了那宛如天造的细致肌肤,一国先锋将军竟下不去手,只咬牙道:“九小姐,忍着点。”
花九夷如水的眸子慢慢睁开了,看了他一眼,便又闭上。她轻轻点了点头。
殷雷咬了咬牙,捧住她的小腿在伤口上划了一刀。手中的肌肤一僵,却并未挣扎。殷雷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划了第二刀。
小腿上突然一热,花九夷挣扎着睁开了眼,不由得大惊失色:“殷大人!”她挣扎着想将小腿从他嘴下抽回来,殷雷却死死按住不让她动。
殷雷用力吸了不知道多少下,嘴角都已经染上了黑血。早有士兵用荷叶送了水上来。他吐出最后一口鲜红的血渍,方才凝眉接过荷叶想要为花九夷清洗。花九夷全身虚软,却毅然止住了他。
“请大人先漱口吧。”
殷雷一愣,嘴角的血渍分外鲜艳。
花九夷费力地将小腿抽回来,抬头对送水来的士兵道:“这位大人,请你,送我到水边去。”
那位士兵似乎吓了一跳,然后僵了僵,最终还是走过来将花九夷打横抱了起来,黝黑的脸上不自然地泛着红。
殷雷漱了口赶到的时候花九夷还在努力清洗伤口。玉白的脚趾在波光粼粼的水中微微蜷缩着,和她细致地皱在一起的娥眉一样,昭示出费力和痛楚。那个士兵早不敢看,背过了身。
“殷大人。”花九夷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殷雷嘴角的血渍还未洗净,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睫低垂下来,别过脸道:“请先上路吧。最迟今夜就会变天,莫再为我耽误时间。”
殷雷一愣,全身的血都像是一下凝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从大局考虑,他必须走。百余人在此根本无法安身,而且长风列缺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碰上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将她一个小女子留在这山中,这种事情他断也做不出来!何况草中会有一条蛇,必然会有第二条第三条。她衣装单薄,有几条命也不够死!
听到她的建议,他本能就想反驳。可是他又要拿什么理由,来反驳她,来说服他自己?
花九夷从怀中取出那枚暖玉,低声道:“大人请走吧。遇到你家元帅,请为我将此物奉上。告诉他,此乃,我从不离身之物……先前我同他说的话,其实都是开玩笑的。让他忘了我罢。”
殷雷懵懵懂懂地接过来,触手温润圆滑,低头一看,却是一块细致剔透的上等暖玉。他心中不由得暗惊,这不就是元帅四年前遗落的随身玉佩?
花九夷却是不知道这许多的。她的眼睛微微瞌上,浓密的睫毛印着水光,又印着伤感,潺潺的水声几乎要将她娇弱的身躯融化掉。她只又一次道:“大人,兵贵神速。请为我将话和东西都带到。”
殷雷猛的回过神,正要说话,身边的小将却已经一下行了一个半跪之礼。他的右手握拳,坚定地横过胸前,毅然道:“属下寒衣,请命留下保护九小姐!”
殷雷沉声不语,面上变幻不定。
花九夷抬头看了看天,殷殷地唤了一声:“大人!”
寒衣亦道:“殷将军,只得属下和九小姐两个,容易躲避。属下拼死也会护九小姐周全,请殷将军速速定夺!”
殷雷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已经死去了。他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玉佩,又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花九夷,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寒衣听令!如今本将便将九小姐托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