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小院虽然破败寥落,还没有大门,可这里位置僻远,不远处还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叟,老叟姓童,干的是收拾粪桶的活计,气性很大,只要有人经过他门前,总归少不了几句斥骂。
据说,当年他的小儿在护卫袁家大郎去国都的路上被沿途盗匪杀害,袁家家主感念此恩,待他向来宽厚,久而久之,袁府其他人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要走到这方小院,需得经过童叟住的小屋,因着他的缘故,这边来往的人一天也见不了几个,多少能图个清净安宁。
不过这人对安奴倒是不错,连带着看莲姬和夏柠也有几分顺眼,安奴时不时还能从他那儿得到几块豆饼。
“阿姐,午食是粗麦粉做的烤饼和野菜汤!”安奴揭开食盒,看到里面放着的饭食很是高兴。
整整两大块烤饼呢,够他和阿姐吃得饱饱的。
嗯,这烤饼看起来硬邦邦的,颜色发灰,野菜汤黄黄绿绿的,也不怎么好看,不过夏柠还是觉得胃口大开,果然,人饿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香的。
烤饼吃进去干得人发噎,夏柠连忙喝了口汤顺顺,心里想着,恢复记忆纵然千好万好,但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对现代美食的怀念,以前的阿宁只想着填饱肚子就好了,现在的她却想着不仅要吃饱,更要吃好。
让她天天吃粟米粗麦,一年见不了几次荤腥,那可真是太难为人了。
姐弟俩吃完午食出去走动了片刻,便又相携着在床上歇了会儿觉,夏柠搂着弟弟暖呼呼的小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到底大病初愈,精神头难免差了些。
直到晚间酉时一刻,太阳都落了山,梁氏一行才乘着牛车从梁县公家回来。
袁静语一进屋便气鼓鼓地坐在矮几上,眼睛斜着翻了又翻,像是在梁家受了委屈一般。
梁氏打发仆从带两个小郎下去梳洗休息,而后才缓步坐到女儿对面,一脸严肃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在别人家使性子,现在回家了,还摆个冷脸给谁看?你要是什么感情都放在脸上,别说去国都投奔你大伯了,就是这袁家大门,你也别出了,安生跟着先生再学两年古礼吧。”
“阿娘我受了欺负,你竟然还这样说我,你还是不是我阿娘?”袁静语本就心里愤懑,听了这话直接哭了出来。
“就你这样的性子,我要不是你阿娘,才懒得搭理你呢”,梁氏神色不变,心里却叹了口气,道:“你姓什么?姓袁,不姓梁!跟梁家隔着一层呢,便是你娘我,县公的亲侄女,跟人家自家的孙女也不敢相提并论的,怎么到了你了,偏就气性这么大,人家梁家小女郎不过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你便冷着脸子不理人了,我还没说你几句呢,你倒把自己委屈得不行了。”
袁静语不说话,只默默地掉眼泪。
“你要知道,在宛城,咱们袁家之所以能过得顺风顺水,那是因为后面有梁家撑着,你伯祖父要不是宛城县公,咱们的日子定然没有如今这般好过的。再说国都,便是你大伯,他如今的官位也在梁家本家人之下,所以你何妨在他们面前弯一弯腰呢。”
见女儿的抽泣声慢慢停下来,梁氏的声音也变得舒缓起来,“孩子,阿娘告诉你,学会弯腰并不丢人,有时候在适当的时候弯下腰,是为了之后站得更挺拔,再说了,你不是还想去国都吗?国都的贵族世卿可不是宛城能比的,你若是在宛城都无法和梁家人处好关系,阿娘怎么放心让你一人前往国都呢?”
梁氏自己能过得比出嫁的所有姐妹都好,便是她会做人,懂得跟梁家维护关系的缘故,况且宛城距国都甚远,那里有什么消息,她大半只能仰赖梁家获知,所以无论如何,袁家都不能跟梁家交恶。
袁静语听完这些,终于平静下来,“阿娘,我明白了,我是一定要去国都的!”
等她到了国都,嫁个身份高贵的世族郎君,到时候且得看呢,光论长相,她可是比梁家那个小贱人好看多了。
说到长相,她又想起了那个低贱的舞姬之女阿宁,那才是惊为天人的好看呢,老天真不长眼,那般的相貌,怎么偏偏长在了那等低贱之人的脸上。
她要是有阿宁那副容貌,想是王上的公子也堪嫁得。
可惜那人命大,被推进冰湖竟然还能活过来,阿娘又不许她毁了那贱人的脸,她只能在别的地方出出气了。
不过纵然阿宁貌美,将来多半也是跟她那个骚贱的阿娘一般,为了她们袁家的利益,辗转在不同男人的榻上,身份上的云泥之别,是那个贱人怎么也跨越不了的。
想到这里,袁静语终于开怀了些。
“对了阿娘,今天在梁府我听伯祖母提起,说王都传来消息,赵国要跟咱们纪国王女联姻呢,这是真的吗?赵国那般强盛,王女能跟跟赵国公子联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是啊,是桩好事。”
梁氏思忖着,赵纪联姻,于国而言,的确算得上是好事,可于纪王后而言,恐怕算不上什么好事,据她所知,赵国给出的联姻人选,并不是王后所出的公子,而是公子显。
公子显的名声,就连她这个内宅妇人,也听说过些许,那实在不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啊。
不过让梁氏万万没想到的是,前一天晚上她才暗叹过纪王后作为母亲的不幸,第二天一早,便真有和纪王后有关的人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