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弟不在射箭,反而围绕起来哄笑。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其中一个小郎君拉着七斗弓被鄙夷,后来又不服气的要去拉两石弓,但是因为臂力不足而拉不开,射出去的箭全部落在原地。射箭是世家子弟必须要学会的,所以经常有攀比之风,以所拉的弓力为豪,这里臂力最好的少年郎君也只敢拉一石弓,两石弓是专门射箭之人常拉的。带头取笑的子弟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他举起长弓,炫耀扬眉:“昆仑瘦猴瞧好了。”昆仑瘦猴最初是北方世族骂南方世族的话,因为他们刚北渡而来,骑射都落后,昭国郑氏便有人用这样的名号来喊南方世家的子弟,昆仑奴为黑奴仆,价格十分便宜,这是讽刺南方世族低贱,瘦猴则是笑讥其瘦弱无力。如今这个带头的好像就是郑氏的子弟。裴爽摇头,太过骄傲自负,必会挫败。那边羽箭搭弓,即将要拉开时。林业绥缓步走过去,从小郎君手上拿过两石弓,而后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飞虻箭,削瘦的手指将箭搭在弦上,慢慢拉满全弓,在郑氏子弟射出羽箭的同时,他紧随其后射出,手指松开的瞬间,利箭划破空气,直追那一箭。在羽箭快要击中靶心时,飞虻箭追上,于空中破开羽箭后,稳稳钉入三十丈之外的草靶。羽箭则裂为两半,落在地上。裴爽不敢置信的朝男子所射中的草靶望去,却只见到模糊的黑点。三十丈为最远。前面郑氏子弟那箭也不过是想要射中十五丈外的靶子。被取笑的小郎君喜逐颜开,侧过身,拱手道:“长兄。”靶场的郎君再也笑不出来。林业绥将弓箭递给贴身侍奉林卫罹的奴仆,隐下戾气,沉声训诫道:“这些年来所学的经学就是如此学的?谁教的你意气用事,能力不足,凭意气又能够得到几分胜算,要是日后有人讥讽你搬不动一块石头,你还要逞能去搬巨石?”自知行为有失的林卫罹立马垂下脑袋认错。“归家后,四十二经熟读百遍。”林业绥抬眼瞥向一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去找你二兄。”林卫罹不敢不从,拱手转身走出靶场。随后只听一声烈马的嘶鸣,七大王策马而来。靶场众人惊恐的四处散开。林氏大帐这边,谢宝因和王氏在用完小食后,因为王氏突生内急,短时间很难解决完,所以她便先去了崔氏的帷帐内。
清河崔氏的权势虽然已经不如从前,但是还有之前积攒的家望在,谢贤当初看上的就是崔氏的家望和家风清净,只要两姓通婚,谢贤自然会再帮助崔氏重起权势,成为自己的助力。崔仪的父亲崔望这支是以前从嫡宗分出去的,与嫡宗那边不知道因为什么争吵起来,随后两边都没了来往,到了近些年才有所缓和,这还是因为谢贤瞧不上嫡宗的子弟,偏偏就瞧上了崔安。崔氏嫡宗为了能够借助谢贤再起势,所以才主动去找的崔望,只是后来被崔望给拒绝了。他们这支当年就是因高祖乐道遗荣而分出来的,到崔望这代也依旧还是不争名利的家风,子弟入仕都是由他们,要是娶谢氏女郎为新妇,就是间接逼崔安入仕,而崔安又是个死活都不愿意做官的人。崔望爱子女的心都是认真的,但是嫡宗仍旧不死心,频频前去劝服,在崔望有松动的时候,天子让她代五公主嫁进博陵林氏的诏令也下来了。谢宝因垂头思量的时候,步履已走到帷帐外面,只看见崔望的妻子贾氏与崔大郎的妻子沈氏在这里,她已经先遣仆妇前来问候,所以现在彼此见面也没有诧异。身为晚辈,她行礼道:“崔夫人。”随后又与沈氏颔首见礼。崔望靠着高祖恩荫,现任五品官,身边仅有妻子贾氏一人,育有三子一女,长子早年入仕,升迁至六品官,第三子则是前年入仕的,任八品官,似乎是京兆府的司士参事。贾氏笑着点头,打量起女子来,心中直叹不亏是谢氏养出来的娘子,绿色龟甲纹大袖上儒,束朱色连珠纹间色裙,雪白脖颈和胸脯落下金色镶嵌烟绿宝石的璎珞,更衬白皙。又下意识想起当年的事情来,那时二郎崔安从外面游历归家,知道嫡宗要他娶这位谢家五娘,成婚后还需要按照谢贤的要求入仕,她本来以为这个阿子会比他父亲还要生气,谁知道不仅不怒,还点头同意,说什么子弟应该要有抱负。可惜还是迟了。自从谢五娘与林氏行完六礼,崔安也再次外出游历,每年归家居住的日子还没有一月,唯独今年岁末从天台观回来后,竟然在家中住到三月中旬才离开建邺,去了终南山。妇人回过神,命仆妇摆好坐席:“林夫人请坐。”谢宝因屈膝跽坐在席上,不动声色的瞥向面前的几案,看着她前不久遣仆妇送来的面食,虽然没有吃完,但是每样都少了一半。坐下各自寒暄过后,彼此都知道此次的来意,她也不再绕圈子,笑着问道:“听闻四娘去年就开始在建邺议婚,不知道现在是议到何家,我家二郎还有没有机会迎崔四娘为新妇。”“现在还没有个定数,说到底我与她父亲只负责为她找郎君,要嫁谁,还是要让她自己选选哪个最中意。”贾氏明白女子的来意,想要为家中叔郎议婚,这位林二郎她也打听过,貌相品行都不错,修史的著作佐郎一职也好。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刚好也能够忍受四娘私底下聒噪的性格,就算是夫妻吵架都未必能够吵起来,可惜就可惜在林氏的人口太多,他那君母也不怎么好相处,还有他二叔父一家就怕嫁过去,未必就能够处理的像谢家五娘这样游刃有余。她不由叹道:“我们都是不怎么拘束她的,随她二兄出去野惯了,太好的世家我们也不敢攀,我们虽然是清河崔氏嫡宗,但怎么说也早就已经分了出来,哪里还敢去沾人家的光,家中盘根错节的也舍不得嫁过去,她那种简单心思的人怎么能够应付。”谢宝因听出其中的婉拒之意,也不再提议婚的事,这些话是母亲对女儿未来的希冀,她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去强求。随后就找理由起身离开了。还没有走回帷帐,解决好内急的王氏迎面走来,皱眉不解:“怎么回来这么快,那件事谈好了?”谢宝因缓缓摇头,摇了没几下,忽然凝眉,往北面的靶场瞧去,那边乱作一团,来来往往的人都慌乱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连带着她的胸脯也猛跳起来,促使着她问道:“叔母,靶场发生何事了?”“听说是七大王纵马进靶场,伤了人。”王氏只是听自己家中的仆妇说起,“事发时,监察御史正好在那里,已经跑去陛下面前弹劾,郑氏的人知道后也赶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