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着她嘴边那两道浅浅的纹路:“这是不是一个‘八’字?”“三和八?好哇,你趁我生病就欺负我。”姚斯芙虽在病中,却心如电转。她又顾及伤口,不敢做大幅度动作,只得哀怨地看着潘妍。潘妍扳回一城之后,心旷神怡:“你就知足吧。我要是把这话告诉小汀子,说你不记得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意识,反而记得一个陌生人,那才叫欺负你呢。”“你不要转移话题,越是逃避,越说明心中有鬼。”姚斯芙得意地微笑。“我哪有逃避?就是在遛狗时认识的一个朋友,那天见我们两个女生背你实在太费劲,才伸出援手。”姚斯芙眼睛一转:“仅仅是朋友?没有隐藏剧情吗?这年头,会帮助朋友的人可不多了。”“人家的人品好不行么?你说你每天都和纯洁的孩子们打交道,怎么思维方式如此世俗?”潘妍大力谴责姚斯芙那复杂的心路历程,说得姚斯芙连连讨饶,举手投降。直到白晓川提回丰盛的午饭,干了一上午体力劳动的她,才心满意足地鸣金收兵,大快朵颐起来。吃饱喝足之后回到单位,困倦之意阵阵上涌,劳动过度的手臂肌肉开始堆积乳酸。潘妍在昏昏沉沉的当口,发现苗进正捧着手机,精神亢奋地刷动屏幕。她不禁感慨,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充沛,与此刻她这人未老体先衰的惨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今天上午,又有一个年轻人被碰瓷了,就是咱们星城的事。”苗进突然开口说道。“说来听听,”何清圆听闻是本地的事件,饶有兴致地参与进来。“雪后路滑,一老太摔倒后,凭自己力量无法起身。一过路男子将其扶至路边,结果老太声称是该男子将其撞倒,并索要赔偿。由于事发地点非主要路口,没有监控录像可还原当时情景,双方各执一词。现警方已介入,正在调查及调节中。”苗进读完微博的新闻之后,自己也发表了看法:“这年头的好人可真是难当,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不是各执一词吗?也许人家大妈才是正义的一方呢,现在的新闻反转太多,我对此持观望态度。”潘妍打了一个呵欠,趴在桌上。“妍妍说得有道理,再过几天才有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何清圆也没有轻易站队。“现场没有目击者吗?”潘妍问道。“上午十点半,车前子路。上班的时间,僻静的路段,目前还没有发现目击者。”苗进分析着分析着,突然皱起眉:“那条路是不是离咱们扫雪的地方特别近?”“咱们扫雪的地方不是在天南星街吗?”潘妍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之后对苗进竖起大拇指:“果然像你说的那样,这两条路是垂直交汇在一起的,咱们再向左走走就是车前子路。”何清圆打开自己的手机,查看此条新闻,同时对潘妍进行了无情的嘲笑:“哪有人用左右这种相对的概念来形容方位的?妍妍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传说中的路痴?”“讨厌,这都被你发现了。”和她们说说笑笑,潘妍清醒了一些。“ohygod,”何清圆的一声惊叹彻底赶走了她的瞌睡虫:“妍妍,这个当事人,这个男的,好像是那天和你说话的那个。你快来看,虽然面部被打码,可我看那身装束和他一模一样。”潘妍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夺过何清圆的手机,邢藩那扛着狗粮的身影映入眼帘。“可不是嘛,还真的是他。这年头的老太太,一个个的都老糊涂了吧,怎么能诬陷好人呢?”潘妍义愤填膺地痛斥道。何清圆还保持着悬空拿手机的姿势,投来审视的目光:“刚刚是谁要再观望一阵子的,这么一会就自顾自地主观反转剧情啦?你看到事发经过了吗?难道你就是警方苦苦寻觅的那位目击证人?”潘妍的气势立刻弱下来:“没有看到,我那会儿不是一直在努力干活呢吗?哪有空看别的地方。”“哦~”何清圆和苗进同时发出耐人寻味的,一波三折的长叹。“有情况,大大的情况。”何清圆笑容暧昧地看看苗进。苗进心领神会,果断上前补刀:“当时妍姐和那位男士聊得特别开心,笑得花枝乱颤的,一定与之关系匪浅,所以肯用人格为他担保也不足为奇了。”“你们真是够了,”潘妍简直是欲哭无泪:“不要捏造事情啊,我什么时候用人格为他担保了?只是凭我对他的浅薄认识,觉得他不像是那种颠倒黑白的人而已。”何清圆和苗进两人听了她的辩解,露出某八卦版面记者们特有的笑容。“啊,不和你俩胡闹了,我去采访一下当事人,等我的最前沿消息吧。”潘妍跑到楼梯间拨通了邢藩的电话。“喂,瓜姨。”邢藩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你还真是家财万贯呀,上次把狗当做移动的钱包我就不说什么了。现在连倒地的大妈都敢扶,敢问你是星城首富吗?”潘妍听他这不急不缓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留情地展开了奚落。“原来你也知道那件事了呀,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邢藩自嘲地笑笑:“我刚刚从公安局回来不久,看样子我要赔得倾家荡产了,到时候养不起灯泡的话,你可要记得收留它呀。”“别,您不是财大气粗吗?怎么能说这种类似托孤的话,在下每天都在温饱线上挣扎,心有余而力不足。”邢藩沉默了片刻,潘妍听他不作声,有些后悔。这种时候应该安慰别人才对,她怎么就开启嘲讽模式了呢?“其实我还挺感动的,谢谢你愿意无条件相信我。”邢藩突然开口:“刚刚我爸妈也是,打来电话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潘妍听出他有些落寞,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想了想,说:“叔叔阿姨也是关心你,别着急,事情总会有转机,毕竟咱们问心无愧,是不是?”潘妍试图安慰他,可惜这话说起来很是心虚,她隐隐觉得这次邢藩要破财才能消灾。邢藩突然“嘿嘿”笑了两声,甚是诡异。“你别这么笑好不好,怪渗人的。”潘妍的牙龈有些微微泛酸。“我爸妈骂我是因为关心我,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呀?”邢藩悠悠问道。潘妍心头一颤,然而她还是迅速恢复如常:“我是为这败坏的社会风气而怒。行善之人遭到污蔑,作恶之人得不到惩处,久而久之,这将是对道德的一种放逐,是对文明的一种阉割……”“妍妍,你在哪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何清圆站在走廊中呼唤她,打断她慷慨激昂的陈词。“有人找我,先不跟你讲了,有什么新动态记得通知我。”她匆匆挂断电话,回到办公室。何清圆笑得像是一只偷喝了葡萄酒的狐狸:“妍妍,我再问你一次,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朋友,一起遛狗的朋友,时而遇见,时而遇不见的那种。”潘妍无比坚定地答道。“我今天看到你和苗苗卖力劳动,心中感慨,就录了一段视频,刚刚看了一遍,内容可丰富呢。比如车前子路上的一些事,不过这么宝贵的资料,要用在重要的人身上才行。”“姐姐,你人美心善,古道热肠,简直就是正义的小天使。”潘妍心中一阵狂喜,扑过去抱着何清圆不肯撒手。“所以,当一个弱小、可怜的年轻人做了好事,还被卷入纠纷之时,你如果有证据的话,一定不会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对不对。”“那人还弱小?都快有门框高了吧。”何清圆边吐槽边将那段视频发送过来:“你不承认我也看得出来,这可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平日里你哪有那么多甜言蜜语对我说。”潘妍打开视频,在画面远端,一个小长点突然变扁,仔细放大能看出来,是一名老人滑倒在地。过了三、五秒钟之后,更大一点的小长条——也就是邢藩——走到她身边,放下肩上的狗粮袋子,低头和老人交谈几句,然后便将其扶起,走到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