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半晌,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儿:“司徒鄞?”
“圣上尊名也可直呼?!”娘喝住我,慌忙往堂外望一眼,生怕有隔墙之耳。
我无趣地摸摸鼻子,其实我所知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皇帝是万人之上的人物,何等神秘尊荣,寻常小民哪能知晓?
娘看我一脸轻松,拿不准我是装的还是怎的,抚着我的手背,轻叹道:“了了,娘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娘也是没办法……且不说皇命不可违,如今新皇上位,政权不稳,皇家与咱们将军府联姻,目的昭然……”
“不过是忌讳哥哥手中兵权。”我嘴边漾开一抹冷淡笑意。
可这笑容立刻被娘死死捂住,她被吓的不轻,低斥一句:“这种话也可胡说!”
我无奈地掰下娘的手,转了圈眼珠,突然皱眉,“先不说这个,什么品貌端正才华惊绝——夸我美我便受了,惊才绝艳从何说起?”
琴棋书画针黹女红,谦虚说来我是略知一二,实话实说就是一样不精,怎么到了皇太后那儿变成一通好夸,难道皇上纳妃都要传这等美名?
娘瞪了我一眼,“你忘了前岁时你学琴不认真,与先生打什么赌,胡说可以在城楼上鼓琴引得百鸟朝凤。那一次,全城老少咸集在城楼下,就等你一曲惊艳。”
我耍赖地吐舌,“好在没丢您的脸。”
那不过是在琴弦上涂了百蕊与鸟食混合制成的粉末,又特意选个乌云压顶之日,低空盘旋的鸟儿自然被气味吸引。
不幸要数那日回府,被娘罚跪在祠堂两个时辰。我对着爹爹的牌位,心念爹爹啊女儿真不是举止不检招蜂引蝶,只是讨厌教琴先生呆板的性情,请爹爹一定要体谅我。没念两遍,迢儿就进来说夫人叫小姐去吃饭。
想到爹爹生前极疼爱我,我心里发酸。如今这个外表光鲜的将军府,全是哥哥在边关一仗一仗打出来的。我若能帮上什么忙……也好。
娘还在历数我的罪状:“还有去岁腊月,你闯到洛城最负闻名的私塾先生家,非要与他对对子,别以为我不知是王探花在暗处帮你,否则就凭你那点歪才……”
“娘。”我听得乏,无力摆手,随口道:“您不知道谣言最不可信么,要么您向太后澄清一下,把婚退了便是。”
“我怎么澄清,说我的女儿实则是个懒散无术的无赖?”
“无赖?”我瞪圆眼睛,旋即又唉声叹气:“娘,评价无需如此之高。”
“油腔滑调!”见我露了本性,娘也不绷着了,照着我的额头用力一点,“你还有的辩驳?张小姐家那对碧玉如意是不是你偷拿的,王员外那只鼻烟壶又是不是你藏起的?”
我摸摸鼻子,声如蚊蚁,“不过是借来把玩,都还了的,怎能算偷?”
“不管是不是偷,将门之后,怎能有这种癖好!”
我听不得紧箍咒,对她老人家敷衍一笑,转身疾走。裙摆在大红毡毯刚划个半弧,突听背后苍凉的叹息。
我心下一空,止住步子。
娘在背后轻道:“了了,我也不愿……但家中只有两个女儿,不是你,早晚也是你的妹妹。”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哽咽。
我喉咙微哽,仍轻松接口:“那就让妹妹嫁得了!”
娘亲的伤感被气极败坏淹没,一句“你这个不肖女!”骂出,我缩着脖子就跑,却和闯进门的小不点撞个满怀,背后的茶杯盖直接砸在肩上。
我夸张地“啊哟”一声,双腿立刻被软暖的胳臂围住,脆生生的声音从底下响起:“姐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