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对狗很有研究?”沈穆没有接李仙芽的话?,只闲闲一句反问?。
沈穆手里的灯微微晃着,照着二人?脚前?的一方土,公主的绣鞋前?缀了一朵鹅黄色的绣球花,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尤其可爱。
公主说自然,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九州池苑早上有雾、晚上生烟,丝竹管弦奏起来了,听在耳朵里都像隔着云端,冷冷清清的,只有多养些活物才显热闹。猫儿呢都很清高孤傲,狗儿可元气多了,时时刻刻跑着跳着,瞧着就很有生气,有时候我坐在殿前?看水,一群小狗儿就围着我摇尾巴,很是讨喜。”
沈穆嗯了一声,好一时才道,“公主有很多狗,有一两只不爱亲近你的,也不算稀奇。”
李仙芽就歪头看他。
这话?怎么听都感觉很双关,她说狗儿,他也在狗儿,可好像又在说他自己似的,看着他英挺好看的侧脸,再联想到穷奇扑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样子,公主就扑哧一笑。
“穷奇是拂秣狗吗?全身雪白雪白的,只有鼻子黑黑,其实?它生的并不算好看,只是脾气性情很讨我的喜欢。”
沈穆忽然停住了脚步,李仙芽走出去?两步,见?他停了,便退了回来,仰头看他,眼神不解。
“你怎么忽然不走了,害我多走了两步。”
“臣怎么觉得,公主在以物拟人?。”沈穆转过身面向公主,垂下眼睫看她。
灯在他的手侧,温润的光色从左下向上,照在他半边脸,黑浓的睫毛像扇,在他的眼下生了一片阴影,眼睛里也各有一簇小小的火,亮而灼热。
他离得距离很近,近到公主能听到他微微的呼吸声,垂在身侧的手一瞬有些发紧,这种?发紧发麻的感觉顺着血管脉搏一路向上,最?终蔓延到她的脸上,只觉呼吸加快,不自觉便微张了口,轻轻呼了一息。
“……这点随主人?没错。”
公主企图说句俏皮话?,来缓解自己此刻的紧张,可惜这句俏皮话?并没有达到目的,反而眼前?人?在她说完话?之后,笑了一笑,忽然就俯身欺近了她,在她眼前?寸的距离之处停住。
“不好看?”他顿了顿,低头往她的嘴唇这里来,在公主惊骇闭眼的一瞬间,却又掠过去?,贴上了她的耳朵,轻声送音,“是臣的嘴不好亲,还是脸不好看?”
终遇今生
眼下再去抵赖,已是不能了。
公主被他突如其来的贴近,吓得闭上了眼睛,身后是几株文冠果树,现在正值花期,公主避无可避,后背靠上去的一刹那,白?色的花粒,碎金似的落下来。
然而他的一只手适时?地垫了过去,好叫公主避免撞到后背。夏日衣衫轻薄,肌骨透过几层细软的纱,公主能感受到了他手背与指节的坚硬与清瘦。
火就一点点烧上了她的后背,再攀爬进她的耳朵,比他此刻说的话?还要灼热。
该怎么回答呢?毕竟是她主动亲上去:淫雨绵绵、香浮花月的春夜,百骑司的统领春色无边,天家?的公主色胆包天,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水到渠成。
“我说狗儿呢……”公主辩解无力,眼前人在她接话?之后,离开了她的耳边,虽然视线仍固定在她的眼睛上,可多少让李仙芽自在了些许,她恢复了镇静,直视他的眼睛,“你怎么总把自己?和狗儿联系在一起??闹的我一时?恍惚,险些以为你们人狗合一了。”
沈穆就笑了。
也许是公主狡辩的样?子很可爱,也许是笑自己?的一时?情动,因手还垫在公主后背上的缘故,他离她还是很近,近到额发微动,就可以触碰到他的脸颊。
“合不了一。穷奇比臣温驯,不爱咬人。”他说,眉头依旧是舒展的,“臣在公主这里,也没有穷奇有牌面。”
李仙芽觉得他与自己?的距离实在太?近,简直无法呼吸。
她只能视线向上,从他的眼眉一路跳下来,最后落在他微开的唇上。
这人真?是太?懂得利用自己?的长相优势了,唇线似鸥鸟掠翅,唇□□比春色,再向下看?,一道凌厉的雪峰抖落千钧雪,是他的喉结在作祟——简直是在□□。
“穷奇爱亲近我,你又不爱。我叫你来陪我,为何不来?”公主努力把视线挪移至他的眼睛,忿忿不平地说道,“全然不顾我的殷切盼望。”
沈穆听着,把手从公主的后背抽出来,与她倚靠在同一棵树上。
“臣爱不爱与公主亲近,对公主来说,不足轻重……”他微喟,嗓音低低的,像夜风路过耳朵,“臣不陪公主,自有裴长思、刘长思、许长思前赴后继,公主何必又问。”
李仙芽就扭头看?他,试图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他的真?意。
“沈穆,看?来你真?的很在意裴卿。为什么?”
为什么呢?沈穆自己?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不说,他就倚在这棵文冠果树上,身子晃一晃,同裴长思斤斤计较。
“公主甚至都没有叫臣一声沈卿过。是姓沈不好听,还是臣不配卿这个?字?”
公主更加匪夷所思了,扭头凝视住他的眼睛,蹙着眼眉去探寻期间的蛛丝马迹。
“可我还唤过你驸马,凭良心说,驸马是不是比什么卿更亲亲切友好?”
“驸马,不过是为天子驾副车的都尉,而卿却不一样?。卿卿我我、怜我怜卿,公主一口一个?裴卿的唤他,到底哪一个?更亲切?”
李仙芽目瞪口呆,不免疑惑地挠了挠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