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树下,相互依偎,枯叶簌簌而下,似乎将两人隔离在了世俗之外。这幅景象看的久了,连翘觉得眼睛生疼,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一旁伸过来一只手,托着一方素帕,连翘仰头,抿着嘴略带礼貌的挤出一个浅浅的笑。接过手帕,道了句谢。小隐刷的一下收回手,微微点了下头便退开,顷刻闪出了拱门。连翘看了眼空荡荡的拱门,将手帕收进了袖口。她来百花谷之前虽听闻莫轻雨侠名已久,却不曾见过真人。此番前来,他更是日日拉着公子同他宿醉下棋,赏花弄月,不曾与旁人说上几句话。饶是如此,他这一走,连翘也免不得心里空落落的。百花谷中四季难分,总有花开总有叶落。若不是仔细算年月,身处此地久了,便连外面年过几稀都不记得了有一日,连翘只记得谷中的绿梅花开了。那日晌午后,谷中机关突然有异。有人来报说,谷外集结了大批武林高手,要见谷主。这消息传到穆寒水耳朵的时候,他正陪寒归下棋。他问了句都是什么人,眼睛从未离开过棋盘。来报的弟子道:“回公子,谷外是南海鲲鹏派,广陵浣义帮,还有江碧灵,但江碧灵并未带教众。”穆寒水倒是一顿,道:“江碧灵,她带什么教众,凌仙阁早在四年前就消失了。”只是,这些都是四年前在天下第一镖局或多或少与自己有些仇怨的人,这时候来,莫非是知道了自己在此处,又来杀自己一回不成。“他们可说此来所为何事?”穆寒水落下一子。“不曾。”穆寒水嗯了一声,又道:“你下去吧,帮我唤小隐来。”莫小隐来时,寒归正好赢了棋局,穆寒水便道:“今日寒归和我各赢一局,成平手了!正好,寒归先去陪你攸宁哥哥玩儿,我去把外面的人打发走,再回来找你们。”寒归起身,行了礼,应道:“是,父亲快去快回。莫要打架!”“打……打架?”穆寒水左右整理了番衣衫,道:“那么有辱斯文的事,我穆少侠怎么会做,我只会劝诫,从不动粗。”寒归撇撇嘴,跳到院子中间,大声道:“父亲生前每每说起您,都说您最爱打架生事,不信您问小隐叔叔。”莫小隐飞快的扫了穆寒水一眼,正好与穆寒水威胁的眼神对上,便重新低下头。另一边又是自己的少主,只好硬着头皮道:“属下,属下倒是不曾记得,许是听过忘了。”穆寒水满意的笑了笑,招手让寒归回去,这才正色道:“取悲寞来,我们出去看看。”“是。”寒归推开攸宁的房门时,攸宁正摸索着一只茶杯往里面沏茶,寒归立马跑过去将茶杯扶好。攸宁试探着摸了摸寒归的脑袋,轻声道:“小公子来了。”“攸宁叔叔,你为什么总是不出去,外面那么好玩儿。”寒归拉着攸宁的手引他坐下。这是第多少次不听穆寒水的安排执意喊攸宁叔叔,莫寒归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攸宁倒是不在意,只默了片刻,道:“外面好玩吗,我看不到啊。”寒归两只小手紧紧拉着攸宁的一只手,认真道:“可是寒归时常闭着眼睛躺在院子里,也能知道外面的景色啊。”攸宁捏了捏他的小手,道:“哦,是吗?小公子真聪明。”寒归道:“寒归可以听到池塘里有两只青蛙,还能听到梁下的燕子孵出了幼崽,听到蝈蝈们在聊天……嗯……反正还有好多,寒归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攸宁叔叔,我带你出去吧。出去你就知道啦!”他住着攸宁的手来回晃动,似在征求攸宁的同意。攸宁低头笑了笑,寒归方才所说的青蛙蝈蝈,从前他只觉得聒噪,如今再想起来,竟也觉得它们的聒噪都带着些可爱。忽然手上一松,攸宁手伸到前面乱触,“小公子,你去哪儿了。”内室里传来一阵哐当声,接着莫寒归就跑出来了,窸窸窣窣一阵功夫后,他又拉起攸宁的手。原来他是去攸宁的床头柜子里取了一条约莫三指宽的白绫,学攸宁的模样覆住了自己的眼睛。寒归扯着攸宁往外走,边道:“攸宁叔叔,寒归也把眼睛蒙上了,这样,我们两个人便一样了,摔倒的话便一起摔倒,听到什么声音便一同听到,你说这样好不好?”攸宁被他折腾的,连日里的那番说辞全都用不上了。只好依着他慢慢摸索着往外走。寒归倒是胆子大,步子特别轻快,也是这谷中各处他较为熟悉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