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那个谪仙一样的男子张开双臂护在她身前,她便知道她这辈子,再也不能为夫人传半点消息去了。老谷主几近疯魔,以谷中培植的紫荆棘条作刑,那荆条颜色紫黑,附满细微的倒刺,被它抽打过后伤口非但不易治愈还会发紫溃烂,那次莫轻雨丢了半条命。青蝉的脸也就是那个时候毁的。后来,莫轻雨身受重伤被扔进了禁地,一起扔进去的还有青蝉。莫轻雨的伤口溃烂流脓,身上没有一块看清皮肉的地方,他从前是那样体面的人,却只能孤零零的在那间竹屋里等死。穆寒水只觉得他自己的舌头都是打了结的,他问:“为什么,就为一把破剑,大哥可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胸口有什么东西,要撑破了一般。青蝉还是自顾地,平静道:“那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救他,我的医术虽得夫人真传,可那样有毒的荆条我从未见过,南诏擅生奇物,我不知道伤的由来,又能怎么救。”他们二人所囚的禁地地处深谷,阴僻潮湿,毒物遍地都是,直到莫轻雨的身体不能再拖了,青蝉便想了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因为自己也受了荆条所笞之伤,她便拿自己当药奴,每日亲试这里所生的不同花草。有时候几味草药和毒花配做一起,有时候是单个的毒草。直到有一天,青蝉发现自己脸上的伤痕结了痂。她和莫轻雨总算是活了下来,然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一年中元那日,刚到掌灯时分,莫轻雨便觉得身上如万虫啃蚀,从皮肉啃到骨子里,那种痛就像是人生生死了一回。青蝉症状较轻,想也不想便知是那治伤的药毒性太强,积在了血液里。把脉时,亦有万虫爬行的的触感,像是身体里生了蛊虫,可过了中元夜,却又恢复如常。青蝉用她和莫轻雨所服之毒,养出一株花种,细心培植,盼能克身上的蛊虫。那花不喜阳光,周身漆黑,花蕊猩红,正是如今团在禁地入口的往生花。三年多来,往生花成片的开,却始终未找到解那蛊毒之法。只是每隔半月便用往生花萃取的花汁压制一回体内蛊虫,莫轻雨还因此玩笑,给体内蛊毒起了一个名字,叫往生蛊。☆、他们在禁地入口种满往生花,老谷主派来打探他们生死的人全部死在了花丛之中。青蝉说,莫轻雨总是神色黯然,有一日喝了酒,拉着她道:“你可知道,这生在百花谷的毒物,只要不吃下去,我、父亲,历任谷主都不会因触碰而中毒身亡。死在花田中的人那样多,却不知,父亲是可以安然无恙进来此处的,他却从未想来看我一眼,我死或未死他都不曾来看一眼。”第一年的时候,身上溃烂不能动,他便总是瞧着把扇子出神,打开又合上,又打开。青蝉认得那把扇子,那是在扬州比武招亲的时候,他拿自己的短笛与穆寒水换的。身上的伤口结痂之后,蛊毒发作了一次,莫轻雨觉得自己大概是活不长了,便偷偷的出过谷。出门时本交待最多半月,必须回来,可是莫轻雨并未如期归来。回来的时候,青蝉诊脉,人像是脱过骨一般。问他去了哪里,也不回答,只是自顾的喝酒,神情恍惚。可青蝉发现,那把白玉扇不见了。她在莫轻雨喝的酒中加了药,心思缜密如他,却没有发现。那天晚上青蝉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他宿醉后的呼吸绵长安稳,她却听的心酸。第二年冬初,莫轻雨又出去,这一次却是过完了整个冬天,上元节那日方才回来。而那日谷中原本挂好的上元节红灯,也一夜之间换成黑白纱帐,少谷主送走了病重的父亲,继任新谷主。青蝉却知道,老谷主趁少谷主不在谷中,以少谷主夫人之位作赏,叫她出谷探寻穆寒水的下落,并回来告知于他。他说只要消息,不要人命。青蝉便去了。却在寒水峰,看见了正在山庄修剪花枝的莫轻雨。莫轻雨岂会不知,一声不吭地将她拎回百花谷,扔进了禁地。当晚,百花谷谷主病逝,少谷主接任谷主之位。青蝉,再也没有踏出过禁地半步。穆寒水看着手中的剑,问青蝉:“大哥当日不是带回了悲寞剑,岂是空手而归,莫穿林得了悲寞剑,为何还如此对待大哥。”青蝉告诉他,莫轻雨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剑交给莫穿林,那把剑他一直带在身边。穆寒水觉得这场大火烤的他后背生疼,蔓延到胸口的那种疼。青蝉说大哥三年来都是靠这往生花汁来抑制蛊毒,那此刻的这一把大火,将这些东西烧了个干干净净,他往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