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绾知道酒令,从前在军中也同将士们玩过好几回,不过军中人员多是市井之人,学识并不丰厚,说的也都是些俗语,不如诗词这样高雅,为士族所喜。一听了这几人的话,黎绾便有些慌了。不想将军丢人糟了——姜绾还会些歌舞,方才便是在危急时刻涌现出了记忆,可如今听见飞花令一事却是毫无反应,似乎她也不怎么精通此事。而黎绾就更加不必提了,她最是厌烦读书的,只对兵书阵法册子感兴趣。之前上学也只是为着识字,那些诗词歌赋只是草草应付着。读过也就忘了,根本就背不了多少,这叫她如何应答?先前那首胡笳十八拍还是因着黎绾喜欢这磅礴大气的曲调,还有那有些感同身受的词意。她才拼尽了力气才完整的记下来了。如今这考验的可是腹中墨水几何,别说是给六弹指了,就是给她半盏茶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够应对自如的。这是什么鬼飞花令,分明就是为难黎绾的一把利器。黎珞……黎绾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你就这么喜欢与我过不去么。忽然便有些后悔往日里自己不用功在这些诗书上面了,真是腹中空空,书到用时方恨少,在这里失去了嚣张的资本。自己丢脸事小,反正这些日子被嘲讽的少了么,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这辈子是要忍辱负重的,只是还得连累楚舟珩。这镇国将军府当真要成为北渊京城诸人口中的笑柄了么?楚舟珩……等等!黎绾机械的将脖子转了过去,有些犹豫的望了楚舟珩好几眼,躲躲闪闪的她显得有些怯弱,同她平日那副无所畏惧、总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相径庭。楚舟珩被她瞧着有些不自在,终是主动看了过去,轻扫了一眼:“你这是怎么了。若是有话对我说便直说,你不是这个遮遮掩掩的性子。”她的确不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人难免有心虚的时候,便有些身不由己了。黎绾是何等的傲骨凛然,如今这一遇到了短处,也是不会轻易服软露怯的。要她同楚舟珩低头,实在是有些为难了,踟蹰了许久硬是说不出话来。眼见着黎云庭同萧皇后就要商量好了,已经开始吩咐宫女了。她再也没有办法拖延下去。咬了咬牙,黎绾视死如归般,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楚舟珩的耳边沉沉说道:“将军,我不通诗书,这飞花令……我、我不想将军丢人。”“不想给我丢人?是你不行罢?不想丢了自己的脸面罢?”楚舟珩有些不信。她定然不是为了自己考虑的,她那样狡猾的女子。那心里的算盘该是敲得很响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将军的妻子。自然是要为着将军考虑的,将军威名远扬,是北渊的一代枭雄,多少人心中的英雄,那么多人都敬佩着将军,怎么可以因着我的失误而污了将军的名声呢?”黎绾语速飞快,余光不停地探看着周身的情况。楚舟珩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上下扫视了黎绾一眼。似乎在印证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你说的倒是很好听,怎么?你还会学乖了,之前可是不管不顾的,谁都敢咬上一口?”黎绾谄笑着。柔柔道:“我与将军可是合作关系,又是大家眼中的佳偶天成,总是要给将军些面子的,不能替将军得罪人不是,往后我们可还要相互依仗,总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了。”这时候的黎绾也是没办法了,心中被自己这样的行为气得不轻,只能拼命的提醒自己忍辱负重四个字。人家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隐忍那么久,她虽是女子,难道就不能做出一样的事情么?上辈子的痛苦和悲惨还恍惚昨日,她是绝对不能遗忘和抛却的,为了那一份公平,她不能倒在了这样的小事上头。以春为题“哦?”楚舟珩笑着勾了唇线,薄唇轻微一动,可是眸色却微冷,“你倒是想得很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黎绾点点头,下颌的线条流畅。带着几分清弱:“我心里可是和明镜似的,怎么会糊涂?”才说着。身边便有宫女捧了新的酒壶来,放在了众人的桌边。酒壶与桌面接触时发出脆而小的声音来,黎绾心中又是一颤,那带笑的长眉终于轻轻蹙了一下。萧皇后的声音温柔又不失力量。朝她身前的诸位说道:“这是宫中新酿的红雨醉,是本宫和皇上亲自取了去岁的桃花酿制的,又添了些杏李,清香醉人,入口绵软,不比之前的酒性烈,但是却也不好多饮,拿来作罚倒是很合适。”在场的都是些饱读诗书之士,只怕没人会倒在这红雨醉之上,这便是萧皇后的打量了。